第8章 踏千秋护徒毒发
鸳鸯城上空，一黑一红两道身影不断相碰。
血雨穿透白雾滴落下来，恰好落在花雨落扬起的脸上。
半柱香后，花雨落的瞳孔之中，有一道血袍身影坠落了下来。
“师父……”花雨落冲过去紧紧保住踏千秋，血魇无力的坠落到两人身旁，剑刃上的血光正在渐渐熄灭。
鸳鸯城上空，黑渊堕神捂着胸口，冷冷的望着下方。
他虽然被踏千秋当胸刺了一剑，但踏千秋比他更惨。全身被匕首刺了几十处，最后诛心咒毒发，深入五脏六腑，昏迷过去了。
“花雨落，今日踏千秋也保不住你了……”
他望着下方血泊里的两人，喃喃地笑出了声。
他正准备下去收场，这一刻却突然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顿时全身僵住，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白雾。
“他保不住，还有我呢。”
孤夜微雨不慌不忙的从白雾中走出，手握长剑，目光扫向黑渊堕神：“如今你也身受重伤，不知还能不能从我手中夺走花雨落……”
黑渊堕神咬牙切齿，尽力的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强挤出一抹笑容：“孤夜微雨，你看清楚了，她根本不爱你，她爱的是踏千秋！你看她跪在踏千秋面前哭的多伤心啊……”
“而你，不远万里，拼命的为她奔赴而来，得到的却是什么？被玉明刺穿的血窟窿吗？哈哈哈哈……”
孤夜微雨一直紧盯着他，这番话说下来，他的面色并没有任何改变，甚至连一丝气息的紊乱都没有察觉到。
面前这个人他实在看不透，他太沉稳，太冷静了。似乎早已经看透了一切，仿佛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影响到他。
孤夜微雨嘴皮动了动，声音特别大，整个鸳鸯城都能听到。
“落儿，向西一直走，去檀香山，找净月沉香……”
黑渊堕神狠狠暗骂了一声，目光越发狠毒：“孤夜微雨，你想死吗？！那我成全你！！”
嘭嘭嘭！上方的白雾之中不断传来打斗声。
刚刚那个说话声是孤夜微雨？！花雨落心头一惊，此时也来不及管那么多了，迅速把血魇收了起来，背着踏千秋御剑朝西而去。
从鸳鸯城到檀香山共七千多里。
花雨落本身仙力就不算浑厚，加上背着个比自己还沉的踏千秋，御剑足足飞了六天。最后仙力耗尽，用肉身背着踏千秋上的檀香山。
中间踏千秋醒过几次，但都没过多久就又昏睡了过去。
因为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处理踏千秋身上的伤口，导致他全身的伤口都发炎了，高烧一直不退。
花雨落每次感觉到背后似火一般的烫时，便只能暂时停下来，用仙力给他调节降温。
约莫是发烧烧糊涂了，踏千秋每次醒来便说胡话，说了一大堆，但吐字不清，花雨落也不知道说的什么。
但花雨落对自己的名字特别敏感，每当踏千秋叫她的名字的时候，她总是能很清晰的听见。
这一路，他每叫一声，她便应一声。他叫了她上千次，她也回应了上千次。并没有觉得烦。
他只要还在叫自己的名字就说明他还活着。若是他不叫了，那就真完了……
中间路过几座城，踏千秋迷迷糊糊地喊自己渴了，花雨落便找个客栈把他放下来，去给他找水。
有好几次差点被黑渊堕神发现。
幸好有惊无险，最后终于上了檀香山。
花雨落把踏千秋放到床上后，哭喊道：“求姐姐，一定要救他……”
“你放心，医者仁心，必定全力相救。”
净月沉香为踏千秋把脉之后，面色凝重，微不可察地摇了下头。
她连续喂了踏千秋三粒绝情丹，但她知道这于事无补。
花雨落一直在旁边追问她怎么了，情况如何。她想起踏千秋之前再三嘱咐过的话——他身中诛心咒的事决不能说，于是没敢对花雨落说实话。
只说道：“幸好及时……若是再晚一点，就算不烧死也会失血过多而死。”
言外之意是，还好，有救。
花雨落吊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深夜，花雨落累了一天，倒在踏千秋床边熟睡了过去。
净月沉香在窗外望着这一切，喃喃道：“千秋啊……这女子已对你生了情念，若是她知道你中了诛心咒不久将死，你二人注定不能在一起，她该怎么办啊……”
昏睡了三日，第四日早晨，踏千秋终于醒了。
挣扎着要下床，净月沉香正巧端着一炉丹药走了进来，连忙扶他躺下，道：“别动，还嫌命长吗？”
踏千秋睁开眼，过了好一阵视线才恢复清晰。他瞟了一眼地上的丹炉，里面全是绝情丹。
“这是……”
“这是给你续命的东西，不然你连这几天都撑不过。”
可能净月沉香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绝情丹居然还能给人续命。说出去又可以成为她医学生涯的一个奇迹了。
但是，绝情丹也不可能一直续命下去，总有一天绝情丹的药效会慢慢减弱，诛心咒的毒是挡不住的。
踏千秋深知这一点，望着头顶昏暗的天花板，问道：“我还能活多久……”
净月沉香一面炼丹，一面道：“最多三个月。”
他有点茫然，自己还有好多事没做呢……
比如，带花雨落去看紫薇仙境之巅的流星，人间的烟花，鬼界的鬼灯节……
可是他现在只奢求最后一件事。
他喃喃道：“三个月，应当够了。”
净月沉香道：“那件事……你还不死心？你自己都快死了……”
踏千秋含泪道：“我谋划了十九年，你让我怎么死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让它实现！”
“随你的便吧。你想死便去死，没有人能拦得住你。不过我得好心提醒你一句，就算最后你成功了，你死后，世人也不一定会记得你。”
净月沉香知道劝不动他，干脆不劝。
他的父母战死边疆，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阴霾，所以完成心中的夙愿也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
若是没有这个愿望，踏千秋也不会有如今的成就。不会修成仙道，不会拥有这一身惊天的修为，不会坐上紫薇仙境仙主的位置。
十九年前也不会犯下傻事，结下这一段孽缘……至少在净月沉香眼中这段缘确实是孽缘。
踏千秋道：“我做这件事，并不是要世人铭记。像我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若是死后，世人为了感激我，在我的坟头三拜九叩，烧香烧纸的，我可能在黄泉之下都会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净月沉香轻笑道：“若你真是冷血无情之人，就不会中诛心咒之毒了。”
沉默一阵后，踏千秋朝四周扫了一眼，总觉得少了什么：“花雨落呢？”
“喏，”净月沉香指了指面前的丹炉，道：“你以为这些绝情丹哪儿来的？”
“你以为续命这么简单？现在的你每天都要吃大把大把的绝情丹，就算是我的药房内储备的药材再多也经不起你这么挥霍。实不相瞒，两天前药库就已经空了，现在花雨落正漫山遍野为你寻找炼制绝情丹所需的药材呢。”
踏千秋心头一震：“诛心咒的事……她知道了？”
净月沉香道：“这倒没有，我骗她说这些都是补药。”
“她信了？”
“信了。”
净月沉香道：“现在我说什么她都信，因为除了我，没人能救得了你。”
踏千秋脑袋里嗡嗡地响，几欲炸裂……不是有点荒谬，是实在太荒谬了。估计花雨落已经有点失去理智了。
他瞪着天花板，胸口忽然又剧烈疼痛了起来。
床头边放着绝情丹。他抓起一把塞进嘴里，想起这是花雨落找的药材炼制成的，两行泪不自觉流下。
“净月沉香，你能帮我最后一个忙吗？把寒烟戏水叫来……”
寒烟戏水是紫薇仙境的护法之一，她的媚术天下无双。
虽然不知道踏千秋想干什么，但净月沉香还是点了点头：“可以。”
寒烟戏水的戏烟楼离檀香山并不远，净月沉香去了之后，第二天深夜便回来了。
踏千秋还没睡着，一直在等。
净月沉香的身后紧跟着一个蓝裙女子。她五官绝美，肤白胜雪，眼神天生便带着三分魅惑。她一个眼神，天底下的男人估计没有几个能扛得住。
她一进来，屋子里就充满了媚香，和药香味各占半边天。
这一路上，寒烟戏水听净月沉香说了踏千秋的大致情况，见到踏千秋时，她仍然有些难以置信：“听说……你的诛心咒毒发了？”
踏千秋点头道：“嗯。”
房间里突然沉默了。
寒烟戏水想起了一些很久很久以前的画面。那些都是他们七大护法曾经在紫薇仙境修炼的画面。
那时，踏千秋还不是仙主，官无渡也还没有变成黑渊堕神，孤灯耀世还是那个执着于文学的富家子弟，而寒烟戏水也没有被逼到戏烟楼卖艺……
可惜后来，七人不欢而散。短短十几年便已经物是人非。
十几年之后，人界各地相继传出有天纵之才悟通仙道的事迹。
仙主大喜，召集这些人界天骄前来紫薇仙境担任护法。机缘巧合之下，他们七人在紫薇仙境重逢了。
后来边境告急，仙主把他们分配边境。
再后来，就是官无渡眉间惊现鬼族印记，被仙主废了修为，丢下深渊；踏千秋发现鬼君紫流月喜欢他，孤身前往鬼界幽冥殿，借用鬼君的感情伺机刺杀鬼君。
结果在幽冥殿，他发现了堕魔的官无渡，准备带他回人界。
可此时的官无渡已经改了名，叫黑渊堕神，不再是踏千秋认识的那个人了。
在幽冥殿，他和黑渊堕神打了一架。黑渊堕神发现了他来幽冥殿的意图，当着鬼君的面把他给拱了出来。
结果就是，踏千秋被鬼族大军包围，被迫和幽冥殿四大将军混战。
大战了五天五夜，最后虽然有些狼狈，但他还是完好无损的逃回了边境。
后后来，踏千秋就回紫薇仙境当了仙主。
也就是从这时起，七人再次不欢而散。有关其余六人的消息，也越来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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