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103真相
面前的人还在用一张怒气未消的脸不停说着什么，余亭松却什么也听不见，一只手撑着床沿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脚步却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的找不到着力点。
他的意识还算清醒，觉得自己应该逃离这个方寸这地，但却不知道能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呢？
“你能不能信任我一回……你要去哪？”
陈迟还在为那句分手火冒三丈。
有些事情压在他心里太久了，他需要发泄一下，但也仅仅只是发泄一下，让他真的离开这个人，他做不到。
余亭松没有回头，跌跌撞撞地往客厅方向走。
陈迟拉了一下他的手臂，将自己身上那件大衣脱下来，给他披上了。
余亭松原地站定片刻，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粒尘埃，颤抖着声音问：“林朔在哪？”
果然……还是留不住吗？
陈迟苦笑了一下，心里酸酸涩涩的，但还是回答道：“不清楚，我只是偶然听到，只知道他还活着。”
余亭松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像是有点激动，但最主要的还是痛苦，他偏过头不看眼前强颜欢笑的支队长，忽然问：“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陈迟一愣，脑子当机一样没反应过来，问了句：“……什么？”
“上次你唱给我听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余亭松重复了一遍。
陈迟终于想起，是11月初，余亭松生日的时候，他第一次正式告白，特意写得那首歌。
写这首歌的初衷，其实是希望余亭松能够在明白他心意的同时，能够真正做到坦白，他想做余亭松除了余泽以外，唯二信任的人。
thedayi‘llhugyouatdusk
thedayi''llkissyouinthemoonlight
thedayi''llgiveyouahome
thedayyou''llwakeupnexttome
《theday》,陈迟内心暗想，他一直在等，等的就是那一天，那个彻底让余亭松放下过去，和他人海里相拥的那一天。
但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变成了：“《tobehonest》。”
“……好。”
余亭松艰难地回答了一句。
陈迟突然有些懊悔，说出了心底深处的秘密，现在又说出这个名字，难道不是存心告诉他我就是一直在怀疑你吗？
他在内心暗暗唾骂自己的笨嘴拙舌，挣扎了很久，却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卧室里安静了下来。
外面寒风似乎又大了一些，陈迟进来的着急，没关好门，留了一道小缝，寒气就从那里侵入，陈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有点冷。
他不敢抬头看余亭松的表情，受伤的、痛苦的、抑或是自嘲的，哪一个都不敢看。
余亭松终于动了，他伸出一只冻到发青的手，慢慢将那件还残留着余温的大衣从身上拿下来，放在了陈迟手上。
“想听真话？”余亭松自嘲地一笑：
“听好了。”
陈迟怔怔地看着那件被还回来的黑色大衣，忽然有些想逃。
没有任何理由，就是单纯不想听。
那把刀就悬在两个人头顶，虽然知道迟早会落下，真正落下之时却总也令人害怕。
陈迟忍不住上前半步，但还是什么阻止的话也没说。
“你妈不是被林晓她爸撞死的，”余亭松说：“是被我养父撞死的。”
……什……什么？！
陈迟垂在一侧的一只手痉挛了起来，眼前的人是他熟悉的，他曾无数次亲吻对方，但此刻却那么陌生，陌生到连对方说的话他都听不懂。
但那个人还在残忍地揭穿着事实：“我是杀死你妈妈的凶手的养子。”
“……”
“这就是你想听的实话，你想和我一起解决的事情。”
“……”
“你满意了吗？”余亭松问道。
“不，不是。”陈迟脑子有点乱，“我妈是被——”
“被林天撞死的？”余亭松问道：“我养父叫林天一，仔细想来，世界上巧合的事情真的很多，上次你说起这个名字，我就觉得不对劲。”
“不可能，”陈迟还是不信：“林晓说了……”
余亭松道：“她说的你信，我说的你就不信了？自己去看，箱子没锁。”
又一阵寒风袭来，陈迟脑子短暂地清醒了片刻，扔掉手里抱着的衣服，快速蹲下打开了那个被余亭松大力拍合上的木箱。
木箱年代实在久远，余亭松没来得及把锁扣摆正，合上时压了一下，生锈的铁片就一下子变了形。
所有的报纸碎片一瞬间涌入陈迟眼帘，躺在血泊里的白衣女人，怀里头破血流的少年，撞得粉碎的反光镜，侧翻着的大货车……
一切忽然都鲜活起来。
他好像又回到了14岁生日那天，坐着宽敞的车后座，和司机小叔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然后车窗外的景物变得眼花缭乱起来——
侧翻在地的大货车忽然直立，朝着他们直直地呼啸而来……他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意识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满身鲜血的女人对他说：“好好活下去，陪着你爸爸……”
陈迟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翻看起了那些报纸，越看眼前越花，头脑越来越不受控制。
他最后看见的是一张碎纸片，纸片上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女人笑的温柔，嘴角扬起的弧度，眼角隐隐藏着的细纹，都和几个小时前墓碑上的那张别无二致。
“看清楚了吗？”让他感到窒息的罪魁祸首背靠门框，残忍道：“连照片都是同一张，知道我为什么忽然从墓地逃走了吗？”
“……”
陈迟嘴角微微动了动，说话这个简单的动作变得异常艰难。
“你告诉我，”余亭松说，“你怎么解决？”
“……我，我不知道。”陈迟喃喃道。
“分开吧。”余亭松道：“趁彼此还没错的更彻底，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什么意思？什么叫错的不彻底？还要怎么彻底！”
“……”
余亭松不说话，陈迟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蔫了下去，还是没忍住问道：“所以，我还是比不上他？”
“你觉得呢？”余亭松一挑眉，反问道。
“……”
陈迟很久没说出话来，他觉得很疲惫，那个人在泥里挣扎了那么久，他以为自己可以带他走出来，没想到那个人想并肩一起向前的，根本就不是他。
沉默了很久，余亭松一直背靠着门框，陈迟瘫坐在木箱前，风穿堂而过，带来淡淡的雪松味，清冽寒冷，和余亭松身上的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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