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很奇怪，工作时间，他居然只穿了件汗衫，简单的像家居服，和平时的器宇轩昂截然不同。
其实有那么几个瞬间，佟灿灿对宋瑞华还是有一些好感的，比如像现在这样放下架子的时候，他就很有分寸感，不像一个老年人那样喜欢遵遵教诲，这个看不惯那个要教育，也没有自以为是侃侃而谈，很多时候都在很认真地听佟灿灿说话，同时不管你说什么，他都能一下抓住你的点，然后适可而止地发表一两句见解。
这个人，你不懂他在想什么，有时候很贱，有时候很装，有时候也很温柔。
佟灿灿问：“喝点什么？”
宋瑞华说：“随便。”
“那我可点了。”
佟灿灿根据对宋的理解，点了一份瑞士黑咖啡，两分糖。
宋瑞华尝一尝，说：“还行，是我的味。”
佟灿灿抿嘴一笑，气氛又沉默了。
佟灿灿开始没话找话。
“宋院，听说您是江西人？”
“是啊！”
“我说呢！听口音好婉转。”
宋笑了：“男人怎么能和婉转拉上边呢，婉转是女人的代名词。不过我是个矛盾综合体，胡子和脸很粗犷，口音很吴越。总之还是逃不出一个‘糙’字啊！”
“那你太太呢？讲讲你们的故事吧！”
佟灿灿一说完就后悔了，那个所谓的太太，和宋瑞华当时在医院的举止形成鲜明的对比，宋蔚蓝色的领结，丝绒的扣子松松地点缀在胸口，文雅气十足。
宋太，佟灿灿想起她忍不住抿了一下嘴，想笑没敢笑。相由心生，宋太的穿着很贵气，但脸基本上和土地改革后第一批上岗的妇女干部差不多，带着一种狎昵的威严，说白了就是没文化还狐假虎威。
宋瑞华不说话，端起咖啡喝一口，缓缓说：“真不错。”
“说她干嘛呢，老夫老妻了，没意思。说说你，我无意刺探啊，不过那次听说你是佟总的女儿，着实吃了一惊。”
“你认识我爸？”佟灿灿一听，也吃一惊。
“不认识，但是你爸名声在外。本地的富豪说来说去就那么几个，何况你爸的集团是搞餐饮的，哪张嘴都要吃饭，要说认识，人人都打过交道。”
“哦。”
“你爸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方便聊吗？”
佟灿灿犹豫一下说：“方便是方便，主要我现在也不是很清楚家里的情况。我已经有半年没见过他了。”
佟灿灿不再说了。
宋瑞华心知肚明，这是跑路了。
“美食城全都转出去了？那你母亲还在金州吗？”
一提起妈妈，佟灿灿就忍不住焦心。
“她还在医院，甲状腺癌。”
“啊？怎么会这样。是以前体检就有的，还是最近受刺激突发的？”
“不清楚。”佟灿灿落寞地低着头，搅咖啡。
“治疗情况如何？”
“医生说有反复，现在在用一种特效药，但是刚开始，效果还不一定。”
“哪一款？”
佟灿灿拿起手机调出来一张照片，递给宋瑞华。
“索拉非尼啊！……呃，怎么讲，这个药其实也是国内上市的药品中相对比较成熟的，但是还谈不上是特效药，只能算常规治疗，效果也是因人而异的，而且好像价格不低啊！时间长了患者难以承受。”
宋瑞华想想说，“这样，你可以把你母亲的病历发我一份，也许我能帮上什么忙。”
简直是意外的收获！
佟灿灿听完嘴巴都咧到后脑勺去了，高兴地说：“那太好了！太好了！我怎么没想起来呢！说起来，我们还是医药公司，结果一点没用到自己身上。”佟灿灿内心里既欣喜万分，也有一种惭愧。
宋瑞华笑了：“不只是你，谁也不愿意用在自己身上。”
“那我今天就和主治医生要一下病例发您，您方便吗？”
“不要动不动您您的，好像我年龄多大似的。你要来的话，我让我们医院专家会诊一下。即便是同一种病，治疗方案有很多，不代表现在的治疗方案不对，但也不能说其他的方案起不了作用。你要有客观的态度，千万不要认为你妈妈的主治医生不行，现在医师级别的都是博士起步，大部分国外学习培训过，没两把刷子不敢接重症的。”
佟灿灿不住点头：“我晓得，我好好和人家商量。不过，万一你这边评估下来发现有更好的药，还能在那边用吗？”
“那就不见得了。也许他们医院没有引进这种药。这就是民营医院的好处，我们在用药上面有更大的自主权。万一不行，你们也可以转过来，办法总是有的，治病救人第一位嘛！”
佟灿灿像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发现了绿洲，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忘乎所以，回归本来面目，拉住宋的手一个劲地摇：“感谢！感谢！太好了！我请你吃牛排！雪花牛排！”
宋瑞华的胳膊都被颠疼了，用手稳住笑着说：“小事情，不足为提。你还是留着钱治病吧，恶性肿瘤，花钱都不在少数。”
佟灿灿叹口气：“我知道，只要能救我妈的命，砸锅卖铁我也愿意！”
两人在愉快的气氛下继续喝咖啡，没有一开始的拘谨和距离感，佟灿灿变得健谈了，谈天说地，新奇的东西说得宋瑞华一愣一愣的。
“一年减80斤？那她的基数是多大？”
“不多，300斤拐个弯。”
“啊？这样还能嫁那么好？”
“这你就不懂了吧！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像我这么瘦的都进不了豪门，豪门的门都是比着体型做的，轻松过去的都是赔钱货，不招财。”
宋大笑。“不过也得看什么时候。你知道杨贵妃为什么被刺死，就是因为逃跑的时候太重了，压坏了三匹马，才走出三十里地。唐明皇没法子，让士兵们抬着走，士兵才造反的。你就不同了，万一碰上什么泥石流、海啸，一步飞出去十米，回头一看，全是被压住的胖子！”宋瑞华一本正经地逗佟灿灿。
佟灿灿忍着笑轻蔑地说：“什么呀！十米就能跑赢泥石流了？连物价都跑不过。”
“哎，你说对了。现在的物价已经装上博尔特的脚，跑起来只能看见重影，摸不着本尊。你想跑赢物价？难，起码要带上洲际导弹。”
佟灿灿捧腹。
地下停车场，佟灿灿抱着一副包好的画塞给宋瑞华。
“这是送你的，宝贝哦。”佟灿灿一脸神秘。
“名画？我看看。”宋瑞华伸手就拆，其实他一下就猜出这是绮梦的画，而且知道是哪副。这种送礼对宋瑞华来说是家常便饭。
佟灿灿一把搂在怀里说：“不许看。我画的，价值连城，拍卖会上都看不见的。”
“你？……”宋瑞华忍俊不禁。
“怎么？你不要？不要算了。”作势开始往回收。
宋瑞华一把拽住说：“如果是其他人的，我还真不要。但是你画的，我要，你说不定就是下一个名家，我先收藏着，也许将来能卖个好价钱。”
第二天，佟灿灿从护士台打印了一份母亲的病历，拍成照片给宋瑞华发过去。
过半个小时，宋瑞华回应说：“从病历来看，情况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我让内分泌科主任看一下再回复你。”
过一个小时，再回复说：“基本可控。我们这批次采购的药品里面，有一种对这个病的控制效果非常好，前期已经到位了一批，如果你母亲愿意转院过来，马上就可以试用。”
佟灿灿拿着手机，要被感动得眼泪汪汪了。
“那费用呢？”
“费用不多，比你原来用那个少多了。不过这边的病床贵一点，但也不会给你造成太多压力，放心吧，有我呢！”
佟灿灿的心像在漂浮在火山口上，一点点甜蜜地融化。
下班路上，邹形东按例等在地下停车场。佟灿灿是哼着歌上车的，一脸的眉飞色舞。
“哟！今天中彩票了？”
“比那还美。”
“不得了了嘛！钓到金龟婿了？”
“我有那么庸俗吗？我还用钓吗？哼！”
邹形东打了一个咯噔，小心翼翼地问：“难道……林雨的房子要回来了？”
“哎呀！你不说我忘了，下周要开庭，我还得请假去。不行，我得定个闹钟。”佟灿灿拿出手机一阵敲。
“这么早就开庭了？不是先调解吗？”
佟灿灿斜眼看看邹形东：“你挺懂的嘛！是不是提前通过气了？还是来做说客的？调解？noway!”
邹形东的表情很恐怖。“我哪敢调解啊！你和她都打成那样了，我再参合下一个挨打的就是我了。你们俩那场面，活生生一个动物世界，两头雄海狮为了争夺地盘那种，整个南极洲都为你们颤抖！”
“哈哈哈哈……邹形东，你要不要这么损？”
邹形东也笑，笑完一本正经地质问：“说！到底为什么乐？”
佟灿灿笑得更开了，说：“我妈有救了！”
“啊？原先你妈都没救了？到那程度了吗？”
佟灿灿白邹形东一眼：“一惊一乍什么呀！一直都有救。只不过现在找到一个更好的办法。”佟灿灿笑得美滋滋的。
“什么意思？神神秘秘的。”
“哼哼！”佟灿灿脸庞发光地说，“紫仁医院的宋院长，你知道的吧？他帮我联系了医生，马上转到他们医院去，那边治这个有经验，而且还便宜。”
邹形东听完，脸上疑云丛生，不再吱声。
车子转了一个弯，邹形东问：“你和他很熟吗？好像刚认识吧？”
“是呀！这不方志尧让我贿赂他，所以接触过几次，人挺好的，没什么架子，我一说我妈的事，人家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可是……可是……我怎么听说，这个人作风不是很好。据说前几年闹离婚，离了几年也没离成。而且，他现在的老婆本身就是二婚娶的，常年在国外，他一个人在国内。可想而知，有钱无牵绊，身边的女人就没断过。”
佟灿灿的脸很快就挂下来了，不阴不阳地说：“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还都是听说的？谣言这个东西，一旦从第一个嘴里出来，就长了翅膀，一路吃吃喝喝，等到你嘴里，都夸大20公斤了。再说了，他作风如何，找几个女人，离没离婚，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顶多就算朋友吧，他作风再不好，还不能帮朋友忙了？”
邹形东解释：“我是好意，提醒你注意。像你这么单身又漂亮，没接受过社会的毒打，很容易被人骗。”
“切！劳您费心了。我在社会上混的时候，你还在象牙塔读书呢！论谁单纯，我看你是假单纯，假正经。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不都这样吗？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最后都是一事无成。你就是臆想症。哦！有人不用，让自己妈受罪？我脑子坏掉啦！”
邹形东被一顿呛，不说话了，悻悻地转着方向盘。
佟灿灿用余光瞟一瞟邹形东。他也明白邹形东的好意，只不过万事有先后，现在一切以妈妈的身体为重，其他都要往后排。况且人家宋瑞华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自己躲躲闪闪，好像真有什么似的，也不好，起码看上去不大气。
不过想起刚才邹形东夸自己年轻漂亮又单纯，感觉还美滋滋的。
佟灿灿狎昵地挤一下眼，故意问：“这么说，我在邹总眼里还有点姿色？”
邹形东没好气：“何止是姿色，是绝——色——”
佟灿灿咬着嘴唇笑。
“停！停！就这边。”佟灿灿喊。
“干什么？还有两公里呢！”
“要你停你就停嘛！请你吃饭！不去白不去啊！给你十秒钟考虑，十、九、八……”
“就这家火锅店是吧？我先下停车场，你去占位置！”佟灿灿几乎是被邹形东推下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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