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从山上来的穷孩子
周和树扶额，感觉脑袋隐隐作痛。虽然早就习惯何老师缺根筋的性格，但还是无法适应。
看向旁边，林幽宇朝着讲台旁静静等候的少女，挥挥手打招呼，而她也嫣然一笑，挥手回应。
放下手，林幽宇斜歪着身子凑近周和树，低声道：“瞧，该来的始终躲不过。既然都这么有缘了，要是有兴趣，哥们可以帮你们凑成一对哦，不过就她这种初中生一样发育不完全的女孩，你都能喜欢我还真没话说。”
“不需要，而且我没说喜欢她！我怎么可能会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生动心？”面对赤裸裸地人格诋毁，周和树有必要澄清。
“是吗？真是可惜。”看不出林幽宇有一丁点失望，摆回上半身，托腮微笑，继续看着少女。
“嗯哼，”何老师又轻咳一声，“言归正传，由于各种各样的理由，今天迎来一位新成员加入，鼓掌欢迎。”
“谢谢。”她礼貌地鞠躬道谢。
何老师继续说：“接下来的日子，哪怕时光荏苒，距离高考毕业仅剩短短几个月，但是大家依然要互帮互助，珍惜相处，千万不要因为是新同学就歧视对待，老师最讨厌这种情况，那么接下来交给这位同学……”
之后就轮到少女自我介绍，周和树这时才知道女疯子的姓名。
“我叫童小嫣。”她拿起粉笔，用工整的字迹在黑板上写下名字，随后转过身，声音甜嗲道：“家住偏远的竹林山上，与奶奶两人相依为命。第一次下山来到大城市，许多方面都没有经历，还请大家多多指教。”简短的介绍后小嫣鞠躬。
台下，同学们窃窃私语，只言片语落入周和树耳中。
“从山上来的穷孩子，跟奶奶相依为命，肯定不容易。”一女生同情。
“好骚的声音，”又有一女生恶意满满，模仿起声音，嗲嗲道：“还说什么，‘请多指教’，谁理她。”
更有男生小声议论，“颜值高，就是发育不良，美中不足，如果再高点，胸再大点……”
“不允许你们歧视萝莉，这才是世上最完美的姿态，你们这群俗人！”一男生为了维护心中的正义勇敢辩论道。
议论声越来越激烈，全然将梅雪的存在忘在脑后。
周和树则是惊讶于童小嫣竟然能够正常说话，难道口吃是假装出来的？
而另一边，梅雪却全然不顾热闹起来的气氛，全神贯注在讲台童小嫣身上，眼神充满敌意。
“大家稍安勿躁，我们先上课，把热情留在下课好吗？我知道你们肯定会说好，那先决定童小嫣同学的位置……”何老师沉吟，在班里寻找空位置。
不少同学蠢蠢欲动，但偏偏位置几乎占满，只有梅雪旁边，空出一个永远都无人敢接近的位置。
看来也只有那个位置可以坐人，但是如果童小嫣坐过去，恐怕会有不妙的事情发生。
从周和树这边望向梅雪，敌意满满的气场，以及紧紧抓着飞镖迟迟不动手，种种现象可以看出来她对童小嫣充满不满。
“那就坐在梅雪……”何老师指向空位。
千钧一发之际，林幽宇突然站起来，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下，大摇大摆走到梅雪旁边的空位，轻松自然地坐下。
不回头指向身后原本的位置，“何老师，有位置。”
周和树愣住，茫然地看看旁边的空位，又看看梅雪同桌的林幽宇，顿时醒悟，原来自己被出卖了。
那既然都要会出卖，头上套纸袋不就多此一举吗？还是说别有深意？事到如今，周和树也只能乖乖举手投降，静静等待童小嫣的到来。
“林幽宇同学，不可以随便换座位啦，如果要换，事先说明一下。突然站起来，吓老师一跳，还以为你要打老师。”何老师轻轻拍了拍胸口抚慰情绪。
老师你有被害妄想症吧。周和树想道。
“那就去吧，小嫣同学。”说完，何老师轻松愉悦地开始讲课。
她在众人各色目光注视下，羞涩地低着头走下来。
噗通，噗通。
随着彼此的距离缩短，周和树心跳就随之加剧，直至她坐下来，心跳快到极限仿佛随时都会跳出胸膛一般。这种情绪究竟是什么，他很烦躁，无法理解。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着，周和树虽然眼光落在黑板上，心思却全在旁边的少女身上，但是纸袋限制视野，看不见她正在做什么。
另一边，林幽宇与梅雪同样沉默不语，气氛僵硬，两人中，少年收回平日里的玩世不恭，少女无心听课，托腮眺望窗外的一片晴空发呆。
与之相比，周和树十分尴尬，时不时有同学转过看向童小嫣时，看到他套着纸袋的搞笑举动，都忍不住噗嗤一笑。
你们就尽情嘲笑吧，反正只要遇上这女的，日子不会好过。周和树已经认命。
现在他只是卑微地祈求着童小嫣不要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直至毕业，乃至永远！
事与愿违，小嫣轻轻地抚摸着胸口，平复强烈跳动的心脏，深呼吸，虽然并没有起效，至少心理上错觉的冷静下来。
一切准备做好，她端正坐姿，目视前方，对着空气，又像是对着某人，甜腻的声音轻轻地说道：“昨晚的一番话似乎让你有所误会，请听我解释。”
“对不起，同学，我想、你、认错、人了。”太紧张以致于周和树讲话都是一词一顿，所以他赶忙调整状态，不能露馅。
“唔……”小嫣发出不满的低吟，“骗子，最讨厌了。”
“现在是上课时间，还请保持安静。”心里滋生莫名的罪恶感，他有点过意不去。
赶紧放弃吧！周和树暗暗催促，过意不去是一回事，为将来安稳的日子保障又是另一回事。
“不会认错，绝对！我们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的。”童小嫣依然直视前方，却伸手指向他的胸口，“你的心跳，现在肯定跳得很快，我也一样，很快。”
她捂着胸口，“都感觉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周和树心里咯噔一声，记忆如泉水涌现。昨晚、今早和此刻出现的一切心跳异常，都因为她的靠近，距离越相近，心跳越快，是这一回事吗？
“对不起，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周和树故作镇定，在没有掌握决定性的证据之前，要狡辩到底。
“胡说！让我摸摸你胸口……”小嫣蹙眉，固执己见。
“住手！”因为慌张，周和树没有把握下手轻重就拍了她的小手。
只听见“咝”一声，小嫣倒吸一口气，触电一般迅速收回手。
周和树暗喊不好，心里明明想着道歉，可话在口中却是平淡无情的谴责：“身为女孩子，请自重。”
这下，童小嫣要么会生气，要么会哭泣吧。周和树如是想着。
但是，小嫣并没有哭泣，更没有发怒，虽然眼眶发红，泪水却被忍住没能掉下来，哽咽道：“不让确认就是心虚，所以你一定就是周和树没错，请你放弃抵赖，否则，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承认。”
周和树还是第一次惹哭女孩子，原本轻微的罪恶感此刻瞬间膨胀，如果继续撒谎显得很没出息，虽然他确实还想继续说谎。
摘下纸袋，整理发型，他叹息一声，颓然道：“说了谎，对不起。”
“没关系。”小嫣捂着手背摇头，强颜微笑。
周和树带着一丝内疚与满满的罪恶感没有多想伸过去抓起她的小手，白皙柔软的手背，赫然一片赤红。
“对不起……”周和树暗暗自责，朝着她发红的手背轻轻吹气。
而小嫣却羞涩地低着头，想不出周和树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更想不到周和树托起她小手的手势会如此优雅。
他的手好大。小嫣心想着，心跳越来越激烈，但是她并没有立刻收回手。
“可、可以了。”她心慌意乱地收回手，深呼吸平复心情后，说道：“请听我解释，我……”
周和树摸摸她的头，轻声道：“慢慢来，我听着。”
小嫣一愣，两眼发直。这人是谁？怎么跟刚才的态度天差地别？
与之相比，这些自然而毫无别扭的举止与动作，只是他觉得心中的内疚与罪恶感，需要通过善待童小嫣来解脱。
梅雪桌上的“道具”不知何时不翼而飞，林幽宇依旧一脸严肃，梅雪则是难得趴在桌上，像是在睡觉，两人的气氛依旧如故的僵硬。
周和树旁边是童小嫣，为了方便谈话，他们以相互共用教科书为理由并桌，何老师笑着说没问题，引来一些男同学羡嫉的目光。
还有，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心跳岂不是会太快而心脏衰竭或者爆裂？当然，周和树问过童小嫣，她却说不会，只要适应一会，心跳异常的症状就会消失，至于为何有这种现象，她则是说接下来会慢慢道来。
“昨晚的胡言乱语，还请你不要误会。”小嫣微微欠身。
不好意思，为时已晚，不仅误会，还擅自将形象诋毁成口吃女疯子。但周和树不可能明说，于是憨笑一声，道：“哪里哪里，只是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因为……”童小嫣捧着脸羞涩不已，“人家第一次下山，又怕生，遇上陌生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奶奶知道情况，就给我一本记事本，只要照着念跟人交流不成问题，不过半个月里一直问路，跟不少人对话后，我差不多可以不用记事本了！”
“哦哦，挺不容易……啊不对！”周和树语气一变，惊讶道：“问路半个月？”
“对呀，奶奶说将雏鹰丢进万丈深渊，是死是活全靠能否紧要关头展翅飞翔，人亦是如此。意思就是你该去锻炼锻炼啦！”她丝毫不知其中的危险性，仿佛还乐在其中地说道。
竟然将这么娇小无害的小女孩，呃，少女丢到充满未知的社会里，她口中的奶奶到底何许人也，太狠毒了！周和树心生同情，为童小嫣愤愤不平。
某处竹林竹屋，童小嫣的“奶奶”突然打了个喷嚏，嘴里粗暴地骂道：“哪个王八蛋敢骂我？”
“那么，只是出外锻炼，没必要过来读书吧？”周和树问道。
“当然不止如此，还要寻找奶奶当年为我订下娃娃亲对象，也就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
周和树瞪大眼，充满惊讶，同时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失落，摇摇头甩出多余的想法，强颜欢笑道：“哈哈，是吗？助你顺利。”
别人有未婚夫，关我何事？只是跟大众一样深感遗憾罢了。
童小嫣摇摇头，“不需要顺利。”
“嗯？为什么？”周和树有些意外。
“因为就是你呀，我未来的男人！”
她未来的男人，未来的男人，来的男人，的男人……
脑袋填满这句话，就像在宽敞空荡房间里的回音，又像有歌颂祝福的小人在耳边诉说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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