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将计就计
他真的哭了？
凌素朝他偷瞄了一眼，这是个多么好的落井下石的机会，她应该仰天长笑好几声，可为何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浑身不对劲。
“你在干嘛？”她又讪讪地问了一遍。
“看夕阳。”他终于有了反应，微微侧头看着她，而那夕阳下的侧脸轮廓一半是夕阳的橘红色，一半被阴影笼罩着，俊美到令她呼吸一滞。
“哦，好看吗？”她低头朝河面看了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好看。”他已经收敛情绪，适才的忧郁和哀伤一扫而过，转瞬即逝，仿佛刚才那人根本是她眼花看错了。眼前的人已然是一副勾唇浅笑，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偏头看着她问道，“你过来干嘛？”
“看夕阳啊。”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夕阳，随着她手指慢慢移动，仿佛那夕阳也朝着天际往下沉了一点点。
听她这么说，他只是淡淡一笑，仿佛她刚才并没有偷袭他，也没有用淬了毒的银针灭蚊虫……嗯，她只是单纯来看夕阳的。
这个时候，凌素自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她还在心里大惊大骇——她看到那个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奸相大魔头哭啊！他哭了？
气氛太过安宁，身旁的人也不似往常，反倒叫她失了玩弄他的心思，还真的陪在他身侧，认认真真看起了夕阳。
忽然有一种默契无形地笼罩着他们。
日头逐渐下沉，云层之上仿佛发现了断层，一半依旧是蔚蓝的天空和白色的云朵，一半却是被夕阳染成了橘红色，逐渐消散在视野，仿佛沉入远山，又仿佛落入河中。河面上也被夕阳染成了橘红的渐变色，一点点黄变成一点点灰，更近处则是一点点清澈的蓝。
远望去，连绵的山脉与河中树影、乡间田野交织在一起，河岸的尽头停泊着一艘小渔船，像是废弃许久无人使用。夕阳一点点洒落，从他们的方向看去，满目的落日余晖，万物缥缈而神秘的暗影。
黄昏，裹着浪漫的微风而至，混是叫人心醉。
头顶的枝梢上飞落一只鸟儿，吱吱呀呀叫唤一声后又飞走了。凌素抬头看了一眼，又朝仇南风看去，只见他的侧影在夕阳下泛着光，毫无留恋地看着远景，不知道眸中到底看的是眼前景，还是梦中景。
她转过头来，似乎也想起一些愉快又不愉快的曾经，比如傅景曜，比如回不去的感情。
这时，仇南风的眸光动了动，也不着痕迹看向她的侧脸，只见她眉头蹙眉，神情有些恍惚，不知出神地在想写什么？可又是在想那个狗男人了？
他的心里又不知为何滋味，勾唇，转过头来。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凌素再次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然看向了别处。或许，是她的错觉吧，于是她又将目光投向了别处。
此时此刻，夕阳醉人，眼前余晖洒落的美景，亦是醉人，人亦醉。
过后，夜渐渐开始黑了，一场美景终是落幕。
两人走在竹林中，凌素终是忍不住问道，“仇南风，你是不是哭了？”
仇南风抽搐脸：“……”既然知道，你又何必说穿？
可他转念一想，无奈又温和地笑着，干燥的微风将他的一字一句裹上了温度，送到她耳边。他说，“我唯一的亲人，过世了。”
因为他了解她，知道她今天如果不问清楚，回去之后肯定彻底难眠，满脑子都会想着这个问题，或者一直纠缠着他要问清楚。
唯一的亲人过世了。
她听后，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像是同样能感受到他的悲伤一样，心情低落，又那那么突然想到了曾经的梦境，想到那或许是他他少年时的遭遇，又更加悲伤了。
其实她不愿意去深想仇南风这个人，因为他太过矛盾，所以她面对他的时候，感情也是相当矛盾的。她有时候会想，梦里的少年真的是他吗？如果是推背图的力量，那或许是真的，又或许不是。
她几度想要问清楚，但转念一想，他和她的身份悬殊，他与她又有何关系呢？所以，她根本不需要知道。这么看来，她也变得矛盾了。
“节哀。”她轻声说着，想要安慰人的模样有些笨拙，但还是说道，“人生没有十全十美的，总有人离开，你可能毫无预兆就会失去自己的亲人。”
“时时珍惜当下吧。”
她看向他，只见他也慢慢偏头看了过来，刻意柔声道，“知道心疼我了？”
“你不要脸的？”她瞥了他一眼，转移视线，就知道面对他不该心软的。
“你的刀法是谁教你的？”他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
“你管得着吗？”她轻哼了一声，随手摘了一棵路旁的野草，拿在手里把玩，又调皮地朝他耳畔撩了几下。
仇南风：“刀法不错，但火候不够。”
凌素：“怎么，还想吃我几刀？”
仇南风：“你好像没打到过我。”
凌素：“……”算了，刚哭过的人，不想这个时候欺负他。
像是能看穿她心中所想，他笑得灿烂道，“我们每次过招，似乎都是你吃亏多一点。我的刀法不错，想不想学？我勉强可以收你为徒。”
“我一拳把你脑袋打开花。”凌素故作凶恶地瞪着他，朝他伸了伸自己的拳头，一副女流氓的模样。
“你打一圈，试试看？”他倒是来了兴致，又道，“我还没见过谁脑袋开花的样子呢。”
凌素：“……”他真是欠揍的嘴脸！
“谢谢你，凌素。”仇南风忽然看着她，笑了起来，然后又使着轻功飞走了，风中回荡起他远去的声音，“马上是你的驻军地界了，再见。”
谢我什么？莫名其妙……她朝着他离开的空气瞪了一眼，低声短促又气呼呼说道，“再见。”
几天之后，北漠再次来袭攻城，凌素带着众人出城迎战。
城门口的一战，北漠再次惨败逃离，按照凌素的计划所有人将是从西南方向绕路追赶，但此时她却说道，“往东南方向包抄，直捣敌军军营。”
这是她给奸细传递的假消息，按照她的计划，溱军将埋伏在西南，如此仇南风定不会派兵前往西南，而是让她们扑个空，将所有人手从东南绕路而至，企图破城。
不过，她的士兵此刻正在东南待敌，想必会将北漠士兵一网打尽，甚至直入敌营，生擒耶律信。至于那个传信的奸细，也早就被凌素发现。
她便将计就计，利用他来传信，诱仇南风上计。
正如她所料，冷雄和项扬带领士兵将埋伏在东南侧的北漠士兵打得一败涂地，而凌素则带着突围兵直入敌营，直接破了他们的后方支援，再到东南方与他们汇合。
这一战，耶律信被他们生擒，只是让仇南风给逃掉了。
“这个奸相，大难临头连自己的主子都不管，自己跑掉了。”冷雄忍不住唾弃了一声。
留守驻地的冷小初却摇了摇头，说：“这一战似乎打得太过胜利，虽然我们识破了纪峰是奸细，可是那奸相真的毫无察觉？就像是……”
“像是故意送上门的。”凌素蹙眉，摸了摸下巴。
一说到纪峰，最难过和生气便是项扬，他大力地拍了一下桌子，气鼓鼓道：“气死老老子了！那个纪峰，真是个小小小人！”
冷雄瞥了他一眼，道：“你就没收徒弟的命，省省吧。”
“哼！”项扬气鼓鼓地哼了一声，带着细腻的尾音，与本人的硬汉形象极其不符。
“给都城的急信发了吗？”凌素问着。
冷雄点点头道，“八百里加急，发出去了。”
这时，将士前来回报，说：“凌将军，那个耶律大王想要见你，说要和你谈一笔重大的买卖。”
买卖？凌素和冷小初对视一眼，一齐站了起来。
耶律信被关在营地的大铁笼里，炎热的烈日下，凌素为了关照他特意给他架了一顶大帐篷。他看到来人，先是朝冷小初挥着手，低声问道，“你那天为什么不来见我？”
像是自欺欺人般，用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
凌素挑眉，无声地看了她一眼，她则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朝耶律信说道：“你给我传信，我就要去，我又不傻。”
“可我有事找你。”耶律信说着。
“什么事？”冷小初问。
耶律信朝凌素瞥了一眼，低声道，“现在没事了。”不过，他又道，“我有事和你商量，一笔重要的买卖，你做不做？”
“你先说来听听。”凌素问着。
耶律信神秘地笑了一下，道：“我在仇宰相的身上中了恶毒的蛊毒为了不毒发身亡，肯定会来救我的。你且看着吧，不出半个时辰，他一定会过来，而且是带着满满的诚意来救我。”
“只要你放了我，我回去后定会和母后商量，我们两国可以再次签订一个友好协议，几年内不开战，如何？”
凌素和冷小初正在思考他的话是否有可信度。
就在这时，又有将士前来回报，说：“外面有个人说要找凌将军，说是他知道推背图的秘密，说他叫，仇……”
“仇南风。”凌素替他说了出来，然后看向耶律信。
“你看，不用半个时辰，他已经来了。”他一脸自信得意，说道，“快让他来救孤，这个没用的废物。”
凌素仍然带着狐疑，转身准备离开，背后又传来耶律信的声音，“他自以为搭上了孤的母后就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吗？做梦！孤不会让他如愿的。”
原来是这样吗？仇南风，真的和北漠太后有一腿？
此时此刻的凌素震惊到匪夷所思，如果这真的是奸相的计谋，难道他筹谋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自投罗网的？
且去看看他到底准备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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