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的婚礼
三天过后，汤辕接到了一个电话。车行打过来的，说他可以过去提车了。本来说好的五天才能交车，结果居然是提前了。无奈陈渝有事，他没法再蹭车过去了。
不过叫好网约车之后，汤辕才发现，好像自己坐陈渝车并不算蹭，毕竟自己是付了包车费用的。而且坐陈渝的车感觉比其他人网约车还更贵一点，这搞得他瞬间气就不打一处来。
“汤先生。这是您的车钥匙。”
上次来买车时负责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笑着用双手把钥匙交到了汤辕手上。
自己订购的新车现在居然是用了一大块红布盖住，看着像是什么神秘礼物一般。待到汤辕一把将红布拉开，那一辆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座驾才是用它被寄予厚望的样子完美的呈现在汤辕眼前。
这时，一旁的工作人员手持礼花炮炸响在了他的耳边，他们鼓着掌，开始恭喜汤先生喜提新车。
这一辆黑色高级车，反射着店内的光源，似乎有些炫目，炫得让汤辕有些恍惚。他走近过去，用指尖轻轻触碰车身，慢慢划过，仔细品味着那外壳光滑的触感。
“汤先生，试试？”
他打开门，一股新车的味道扑面而来，但是他并不在意，关上车门，将座椅调整到自己最舒服的角度和距离。系上安全带，握住方向盘。他感觉到，仿佛现在，世界都开始变得渺小。有了它，自己可以去任何地方。
他松了手刹，刚把脚放在油门上，正准备将车开走。店员敲了敲他的窗户。
“汤先生。您驾照带了吗？”
……
“喂？什么事？”
陈渝在车载屏幕上轻轻一点，接起了电话。
“啊？什么？你没带驾照？哈哈哈哈哈哈哈！”
“要我去解救你？”
“哈哈哈哈哈！”
“两百块！”
“我哪里敲诈了？这是市场的常规价格！”
“没得少，再浪费我时间就加价一百了。”
“你驾照放哪儿的？”
“行吧，一会儿就到。”
……
陈渝把汤辕的驾照送过来的时候，汤辕还坐在车里。店员们早就已经散去，地上礼花炮的彩带也被快速一扫而空。大家似乎都很自觉地给汤辕留了一片空间，让他不至于被尴尬反复鞭尸。
拿到驾照，汤辕也没想过多停留，便是和陈渝一起快速开走了。
十月份的风本该还有些许的温热，不过在这座阳光不怎么能够直晒进来的城市，却是开始有些冰凉了。
汤辕打开窗户，让自然的空气肆意冲进新车内，仿佛这样，有害物质就能被一吹而散。他想起了之前一段时间的经历。
便宜的小电驴在车辆稀少的路段，用着不到五十的最高时速开始冲锋时，风在耳边会呼呼作响仿佛在说：“摔了你就完了。”
那个时候，自己总是充满着憧憬的。憧憬着未来，憧憬着爱情，也憧憬着有了钱的生活。
一百万还是两百万？对于那个时候吃顿上百元的大餐都要精打细算的汤辕来说，似乎都是遥不可及的。而此时此刻，好像就是自己梦想中的生活……吗？
车继续开着，窗边的耳边的风都炸响着。他比之前有了更多的安全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空虚感。他看着不断延伸的道路和天际线也能看见的巨大飞行物。忽然感觉自己还是那么的渺小，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普通人。
富贵的、高贵的、尊贵的，这些形容词都可以加上去，却是也去不掉普通人这三个逃不过喜怒哀乐、生老病死的字眼。
一时间，他似乎迷茫了起来。曾经的二十来年，自己好像都不曾这样迷茫过。
突然，他听到啪的一声，那是像是玻璃又像是金属一般的东西破碎掉的声音，比风噪还刺耳，响彻四周。
坏了！汤辕心里一咯噔！吓得他马上就近靠边停车进行了一番检查。不过却没有发现刚刚喜提的新车有任何的异常或是损坏。
他带着满脑子的问号，回到了车上。似乎刚刚的那个让自己心惊胆战的声音并没有具体的方向。
难道是心碎了？有可能。毕竟，曾经那个时常在自己幻想之中穿上婚纱的女人，要结婚了。
电台不知道谁点了一首歌，正好响起。汤辕重新启动新车，向着远方驶去。
“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穿上一身帅气西装，今天男孩要赴女孩最后的约……”
不是今天，是过两天。
……
“诶，你好。请问周清清小姐的婚礼是在这边吗？”
几天之后，汤辕按照请柬上的地点来到了周清清的婚礼现场。
此时他正站在一张盖着红布的小桌子前站着。隔着桌子坐着两位妇女，她们正磕着瓜子，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汤辕。
“喏。”
一名妇女用手指了指桌边的一张被三脚架支撑着的结婚照，上面确实是写着【新娘：周清清】的字样。
对于结婚照，汤辕并没有仔细看，他只简单应了一声，随后摸出手机说道：“我有电子请柬。”
在一人确认无误之后，另一名妇女拿起笔，做出准备在桌上的红纸上书写的架势。
“哦哦！”汤辕差点忘了这茬，他看到平铺在桌面上写着很多名字、数字还有不少的“元”字的红纸之后，才突然恍然大悟。“还有这个。”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参加别人的婚礼，流程还不是特别熟悉。
他从随身带的挎包之中，摸出来一个A4纸那么大的红包，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摸走了一把放在果盘里的糖和一盒华子，随后朝着即将举办婚礼的大厅走去。
他包的红包，比其他任何人的都要大。
两名妇女有些震惊，她们显然是没想到刚刚那个其貌不扬的小子，居然是能拿出这么大一个红包。
“汤辕。”
一名妇女念出红包上写着的名字，另一名妇女拿笔写下了他的名字。
“金额。”
她熟练地拆开了红包，更震惊的一幕就出现在她的眼前。她肯定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
“多少？”
写字的妇女发觉到了同伴不敢相信的神情，于是好奇地问道。
拆红包的妇女，用极其无语的语气从唇齿之间挤出了声音：“六……百块。”
弄那么大的阵仗，原来只是装钱的红包比其他人都大而已。等到两人反应过来想用鄙视的眼神来谴责那个男人时，才发现他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穿过一段不长的回廊，再拐了一个弯。汤辕来到了婚礼的现场。
这和前几天的梦里完全不一样。
大老远，已经入座的陈渝就发现了汤辕。他站起身朝着汤辕快步走过来，然后皱着眉头说：“怎么穿成这样来了？”
汤辕淡然一笑说道：“简单点就好了，我又不是主角，不用太引人瞩目的。”
他正穿着一件没有任何花纹图案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搭配着运动鞋直接来到了婚礼现场。那模样看着就和刚毕业的打工仔无二。
陈渝虽是穿的十分休闲，但也是戴了一块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表。
“这样没关系吗？”陈渝再次向他确认道。
汤辕眼睛和表情都没有任何犹豫，只是微笑着点头回应。
“唉，行吧。不管你咯，先入座。”
两人很自然地坐在了一起。
酒桌上，汤辕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那些都是曾经在中学时代熟悉过的同学朋友，时间一长多数也没了什么联系。他们也没什么架子，趁着这个机会彼此寒暄起来。问问近况，聊聊曾经。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来晚了来晚了！”
突然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从汤辕身后响了起来。
他转头看去，一名梳着大背头，留着络腮胡的男人走了进来。
汤辕微微皱眉，然后又装作没看到一般，很自然地把头扭回来了。
“这不是那谁！”男人走过来，看到了一身穷酸打扮的汤辕。他故作沉思，仿佛真的在大脑中搜寻很久一般，然后说道：“这不是汤辕嘛！”
“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的……”
汤辕很郁闷，其他谁都行，唯独这个人，是他唯一不想与之搞好关系的。他想说英俊潇洒，但是当看着这幅一脸横肉全身高档货堆砌在一起的油腻打扮，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呵。”男人冷笑一声，旋即绕过桌子，在汤辕对面坐了下来。
“几年不见。这么拉了？”他双眼微眯，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死死地盯着汤辕。
汤辕没有说话，他一直都和这个男人不太对付。
男人名叫王达，和汤辕是中学的同班同学。两个人有一个最大的相同点，就是都喜欢同一个人。为此，王达曾暗地里约了几个人把汤辕围堵住揍了一顿，那件事情最后以汤辕的不还手而结束。毕竟围殴一个不还手的人对他们来说可能提不起劲。
时隔多年，虽说最后谁也没有成功的把周清清追到手，但是梁子早就是结下了并且好像到现在都没有消失的意思。
汤辕不知道王达的近况，但是看着他这一副打扮，应该是挣了不少。
“我就一平凡上班族而已。不足王总您挂齿的。”
汤辕用一副阴阳怪气的腔调说道。
“哼。”王达再次冷笑一声，旋即有些刻意地把自己的大奔车钥匙放到了桌面上。
“上班族？月薪不会没过五万吧？那你可真拉。”
他环视周围，除了陈渝和汤辕以外，其他人脸上都或多或少地露出了不自在的神情。
“实不相瞒，刚失业。”
陈渝在一旁坐着默不吭声，他刷着手机，仿佛一切和他没有关系一样。与其说他不在乎，倒不如说他知道汤辕自己肯定能处理好。
“来我的厂里也不是不行，”王达用玩味般的表情看了汤辕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就是我们厂不招废物！”
这声“废物”他还刻意提高了音调，好像在强调“我不是针对汤辕一个人，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废物。”
汤辕没有想把这场嘴炮对喷的闹剧再继续下去的意思，于是便不再搭理他。
王达见汤辕不做回应，理所应当地以为自己赢了，也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放弃了追击。
“这小子……”陈渝在一旁微微摇摇头。“他当时没上大学，直接就出去打工了。靠着家里的关系搞了个厂子。现在也算是有个小几百万的身家。”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汤辕说道。
汤辕微微颔首，他不喜欢去主动了解别人，更何况是有些过节的人。不过看王达的样子，确实是发达之后有些得意忘形了。他有些感慨，在座的人不乏有当年的学霸，现在居然是也被王达贬低得一无是处。
这一桌的叙旧自从王达的入席开始就逐渐变味，之后更是变成了王达的个人秀，各种言论从他嘴里蹦出来无论对错都没有人反驳干预。眼看场面就要失控，正好这个时候，现场的音响之中传来司仪了的声音，这才终于让王达闭上了他没停下来过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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