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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历史的逆流


卡尔斯巴琴家族的先祖原是罗曼王国努尔维马特卡县和考拉亚尔克县之间的一个领主,在新月历1301年,家族的长子一脉还留在罗曼本土,次子一脉却移居丰查利亚群岛,接下来的两个多世纪,其后代们都在罗曼王国的法律界、学术界和教会谋求体面的生活。

        罗曼王国在名义上统治了丰查利亚群岛有三个多世纪,但其对于丰查利亚群岛的支配权仅限于沿海城镇,很少深入内陆地区,毕竟两地相距实在是太远了,丰查利亚群岛不管是距离卡弗兰还是迪特马尔,都要比罗曼这个宗主国要近,所以在那儿的丰查利亚人是非常独立的。只要在安全稳定的允许范围内,罗曼王国可以做到对丰查利亚群岛人的宽容仁慈,但是在金钱方面,没有哪一块土地能够逃脱贵族们的压榨。以王室为代表的贵族无穷无尽地征税,他们并不关心那些税在地方上是通过什么名目靠什么样的手段收上来的,而各个地方也无权过问这些收上来的税款是要花在什么地方,有什么用途。

        每一次有船只在丰查利亚群岛登陆,在海关就有一笔税金进入罗曼王国的国库。

        迪特马尔的国家档案详细地描述了罗曼王国是如何决定何时、何地、能以何种价格运输何种货物通过丰查利亚群岛的。罗曼王国时的丰查利亚群岛地方政府除了遵循王室的命令,几乎没有任何自主权。于是,在1531年,不堪重税的丰查利亚群岛宣布了独立,在1539年,丰查利亚群岛的分离主义者们赢得了维拉斯之战,让独立从宣言成为了事实。罗曼王国明白,想要将丰查利亚群岛重新收入囊中,就必须派遣军队远征,但是罗曼王国的统治者们对此并无兴趣。而在1544年,罗曼将丰查利亚群岛卖给了迪特马尔和卡弗兰两者中较远的那一方。当时的迪特马尔国王亨利七世派遣了冷酷无情的维纶公爵率三万人镇压这些分离主义者,安德鲁·卡尔斯巴琴这时候正是这些丰查利亚群岛分离者中的一员。

        在1545年,同样的地点,维纶公爵击败了丰查利亚军队,在与丰查利亚群岛的乡绅们会面时,安德鲁·卡尔斯巴琴并不愿意与同伴们一起被流放,而是迅速宣誓效忠迪特马尔国王,因此,在迪特马尔的军队撤离丰查利亚群岛后,安德鲁·卡尔斯巴琴就正式成为了迪特马尔的丰查利亚群岛公爵。

        “他发现丰查利亚群岛并入迪特马尔后会给丰查利亚群岛带来无法想象的巨大利益。”事后,维纶公爵卡尔·德·佩德里戈在呈送给国王的报告中写道,“于是他就成了无与伦比的迪特马尔人了。”

        因为丰查利亚群岛公爵这一爵位,安德鲁·卡尔斯巴琴曾在波尔维奥瓦特的白露宫三次觐见亨利八世。

        最后这一条兴许是安德鲁·卡尔斯巴琴勾结外国干涉军的原因。西比尔坐在之前莱蒂齐娅写东西的那张写字台前,只有这样,她腹部的疼痛才会好受一些,凭着记忆写出关于丰查利亚群岛公爵安德鲁·卡尔斯巴琴的生平,她端详着自己写出来的那些文字,然后又摇摇头。

        这些都不能称之为通敌的证据。如果说安德鲁真的倒向了干涉军那一边,这只能说明,这位公爵认为迪特马尔和外国干涉军们的战争中,对方将取得最终的胜利,他明白跟历史的逆流牵扯过多并不会给自身带来任何好处。

        ……这样的结论在议会的那群议员们看来跟卖国贼可没有任何区别啊。

        西比尔觉得自己腹部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了……只能说到目前为止,时间过了近半个月,这一切还都只是自己单方面的猜测,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才行……不过除了这件事,还有更多别的事情占据了她的思考。

        身上的伤还在其次。蒙上帝洪恩,伤口没有感染也没有化脓,虽然连续发了几天的烧,但是理智还在,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之后只要不出什么大事,应该就可以慢慢等愈合了。

        然后是国王号上的饮食:作为船长,她的饮食供应是两块粗面包,一块精制面包,一壶啤酒和一条咸鱼。

        这样的饮食对于一般的迪特马尔人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但是每一天,每一天,她的食谱都没有变过,共享食物后,西比尔每天就只是在吃粗面包而已,这样的话,伤口根本没办法好好愈合,营养根本跟不上。终于她忍无可忍地向大副提起了抗议,结果第二天,西比尔的饮食供应就变成了了:四块粗面包,两块精制面包,两壶啤酒和,两条咸鱼。

        西比尔:“我不是说我吃的不够。”

        然后第三天,面包没有了,只有啤酒和咸鱼。

        西比尔:“能不能不要咸鱼?”

        ……咸鱼就被换成了白鲱鱼……白鲱鱼吃到吐后就又换成了咸鱼……

        西比尔很难不觉得那个厨师是在可以针对她,但是知道大家吃的都是咸鱼后,她一下子就心理平衡了。似乎船上的饮食就是有那么贫乏单调且无味。

        想要饮食好,大概只能等在下一个停泊点,菲兹纳莱亚补充食物后再说了。

        此事先行揭过。

        现在需要着急的问题是:国王号的船员人数较多,约两百人,船员们普遍居住在主甲板下方的舱室里,没有照明,睡在一个不到十八英寸长,宽不过十英寸的空间,一个个并排睡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无数并排的棺材躺在波尔维奥瓦特的郊区公墓时刻准备下葬。舱底往上发出阵阵恶臭,那是打翻的夜壶倒出的呕吐物和尿的骚臭味。

        八月正是酷暑,哪怕是夜晚,一切都如炙烤般炎热难当,恶臭刺鼻。有过在亚尼亚布道救济的经验,西比尔深知,这样的日子不用持续很久,就会有船员生病,但是与她同行的大副完全不将这些当回事:“我们签了合法契约的……不,我是说共和国在上,我也希望他们都能活下来,全须全尾地抵达目的地,但这是不可能的……除非,我想,嗯,我是说……难道您愿意将自己的舱室让出来给他们居住吗?这种好心大可不必,不用几天,他们就会将您的房间搞得和这里一样糟,然后您要怎么办理公务?到驾驶台这边来?拜托,这里可不需要什么仁慈的约翰……那种伪善的矫情。”

        西比尔没说话,她明白大副是什么意思,这是艘两层的桨帆船,每个桨位的两层都有一名桨手,他们许多属于德雷蒙家族的债务奴隶,哦不,革命之后,不再存在奴隶这个说法了,他们的新身份应该是叫做契约劳工,只是因为他们被迫签了一辈子还不清的借贷,他们就要做牛做马,被殴打的比牲口还厉害,吃着最劣质的食物,始终睡在他们划桨的长凳上,无论白天和黑夜,他们总是工作,而工作的时候,他们总是有气无力,不工作呢,就坐着玩纸牌,赌的是真金白银,时不时就开始冒出一句亵渎上帝的脏话。

        他们不会特意去攒什么钱还债:随着海外殖民地的金银输入,真金白银的价值往往一个三十年就会贬值掉一大半,他们赚的永远不会有通货膨胀贬值掉的多。

        还不如打几把牌爽爽呢!

        西比尔能够以船长的身份分享给他们食物,免于被咆哮和拳脚相向,不让工头迫使他们脱下上衣鞭打他们,不将他们锁在长凳上以防逃跑,还给予一定的休息时间,但是不能不让他们划桨。

        没人划桨,国王号要怎么前进呢?

        但是桨手这种体力活只适合驴来做,既然是人,就不可能不感觉疲惫,感觉枯燥无味,那么想要偷懒,想要懈怠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不是说这一任的船长给予了他们同志友谊、身份认同和共同的命运,他们就能同样地报以无限的力气去划桨——人又不是机器。

        至少在大副看来,在西比尔伪善的矫情下,这几天的国王号航速比起开始的那一夜起码慢了五分之一。大海是不安定的,在海上耽搁的越久,不可控因素就会越多,他们迟早会因为这位修道士船长的妇人之仁,被深不可测的大海绞成碎片。

        他不是没有和西比尔强调这一点,但是西比尔歪了下头,都没有思考过就是回答:“我有计算过,船只会在规定时间内抵达目的地。至于其他,倘若命运让我死在海上,那我无话可说。”

        “但是您无权决定我们的生死。”大副很是生气。

        已经摸清了大副脾气的西比尔沉静回答:“但如您所说,我是船长。”

        在桨手的问题上和大副有了矛盾,她还不能那么快就着手去解决那些住在长舱室的船员们的卫生问题。

        这船上只有她一个人,任何行动的实施都要考虑清楚。

        大副所说的关于海上的危险,她不是没有听闻过。奎纳纳号的相关事迹到现在为止也是迪特马尔某些喜欢写作冒险小说的作家们的热点原型……

        总不该那么倒霉吧……西比尔才这么想着……

        忽然写字台的左端高高翘起,在西比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她赶紧握紧了手杖,银制的烛台狠狠地从舱壁上飞落,重重地砸下来,烛光转瞬即逝,在突然变得漆黑舱室里,西比尔被从一边甩向另外一边。她能够感受到船板嘎吱作响,仿佛随时可能断裂。

        疼痛难忍,已经有些愈合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但这些都顾不得了,她迅速爬起来,打开舱室,来到甲板上——她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国王号遭遇了海盗袭击,还是说遇到了风暴?

        天还黑着,看不见星星,狂风吹起了巨浪将船只高高抛起又重重摔下,闪电劈下,在远处的另外一艘小帆船如受雷殛,空气轰鸣爆裂。无可匹敌的破坏性将木制的桅杆整个断裂,而这一瞬间之后,小小帆船完全无法经受随之而来的海浪冲击,仿佛是一面被摔碎的镜子,从裂纹处开始分崩离析,无数的金属,木板,玻璃,布料在眨眼间就化作了齑粉,被海水吞噬,荡然无存。

        海上的许多地方都燃起了大火。

        是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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