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观察
白鹿浔在强光照耀下醒来。
她睁开眼，看到头顶的无影灯，一时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失去意识前，白鹿浔记得困意涌来，她甚至来不及和恺撒说一句她困了，就陷入沉眠。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白鹿浔翻身下了手术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类似军装设计的束腰纯白制服，胸前别着名牌“高级研究员，白鹿浔”，照片是她目光呆滞的微笑。
洗澡，拍照，做名牌，换衣服，一条龙服务。
白鹿浔心想这个“绑匪”很贴心啊，贴心过头了吧！
她抬手看见腕上多出了根纯黑的手环，检测到她的视线落点，刷得亮起块方方正正的屏幕，里面有个像素蛋。
白鹿浔想到了以前玩过的暴龙机。
她轻轻左划。
“资料：
血脉来源：大地与山之王
级别：次代种
当前状态：未出生”
再一划。
“距离出生_1_天_0_小时”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会倒计时一样，滴声过后，0进为23。
“距离出生_0_天_23_小时”
作为被应试教育摧残长大的孩子，虽然也没老实上过学，但白鹿浔一般不会怀疑送上门的资料，就像被人喂饭，先吃进去了含在嘴里才会想起是不是该先问问是什么一样，她下意识没有选择怀疑这个倒计时，只想到不是说次代种苏醒时间是2047年吗？事关生命安全，白鹿浔记得特别清楚，她算了算，心想难道自己睡了40年？！
她迷茫了一瞬，放弃纠结，反正不管怎样，去陵寝看看就知道了。
……如果是真的，次代种要醒了？
白鹿浔被这个认知吓得打了个激灵，突然就意识到了他们其实是在执行很危险的任务，任务最大的危险不在于没有后续支援，而在于情况无时无刻不在改变，世界的信息对他们是关闭的——突如其来的地震，断掉的通讯，消失的专员，背叛的同盟，隐于幕后的第三方……她和恺撒被无形的手推着往前。
她非常讨厌被人操控和蒙蔽的感觉。
白鹿浔弯腰拉伸韧带，起身检查起随身物品和装备。
都还在，装备包就放在床边，并多出一沓很厚实干净的资料，在周围空空如也的情况下，它非常突兀。
白鹿浔翻了翻，别的什么研究数据没懂，倒是发现了一份地理图解。里面详细描述了村子，阿图部落，研究所和陵寝的地理位置以及周边环境。怪不得在部落只能看到青壮年男性，原来阿图的中心聚集点在陵寝附近，他们去到的地方只是五个警戒哨点之一，它们呈圆形包围陵寝。
一想到像部落首领那样的蛮兽，还有四个，白鹿浔心一凉，担心起了恺撒的生死存亡，她打开耳麦，只有沙沙声，还是没信号。
那么首要目标——找到恺撒。
可别死了呀。
到时候她作为消息来源，会被痛失继承人的加图索家埋了吧。
白鹿浔边想东想西，边观察着情况。
离开一个建筑最好的方式是破窗。
在内部找路不现实，尤其是一觉醒来出现在陌生的无人的研究所……白鹿浔并不想撞见丧尸，缝合怪等一系列非人生物，接受世界上有龙和死侍已经足够艰难了，求求给她本就不坚强的世界观留点尊严吧。
看不见就等于不存在。
白鹿浔举起手术台边的操作台，狠狠砸向窗户。
透明窗户纹丝不动。
白鹿浔拿起钻头钻，反把自己手腕震麻了。
她晃晃发红的手腕，放弃了，握住枪，走向金属门。
“零，你贴心过头了啊！长腿妞你也是，地图放那很省事嘛！”画面那一头苏恩曦看到白鹿浔面色红润，干净清爽，和半小时前送来时的满手鲜血，风尘仆仆，判若两人，忍不住吐槽。
零和酒德麻衣坐在树上，一人一个屏幕和通讯器，听到苏恩曦的话，两人都没什么反应。
苏恩曦也不在意，继续当看剧一样看着显示屏，偶尔吐槽一两句“剧情”的发展，非常悠闲。
同是保姆，远处的酒德麻衣和零就难做多了，见白鹿浔离开视野内，零和酒德麻衣迅速分工，一人继续守在门口，一人跟上。
酒德麻衣身长腿长，扭腰一跃，如鸟雀般轻盈落在另一头的树枝上，叶子稍稍晃动，一错眼，她就消失了。
零留在原地无声地望着屏幕，安静得像个精美的冰雕。
＊
研究所的走廊顶部挂着白炽灯，淡蓝色的墙壁溅出花一样的血迹，倒在地上的尸体表情如精密机器般刻板，没有一丝恐惧或是错愕。
他们中，有的人穿着藏蓝色制服，胸口印着奇怪的标记，有的人穿着和白鹿浔同款纯白研究服，胸口名牌的照片上，皆是灿烂的空洞笑容。
那么问题来了。
杀死他们的人去了哪里？
这是一条管道型走廊，没有窗，白鹿浔醒来的地方在尽头。墙壁没有从外而来的弹孔，所以杀死他们的人如果不在来的那边，就会在前边。
也有可能离开了。
白鹿浔张嘴想开言灵，愣住了。
她发现自己太依赖言灵了。明明已经知道言灵没有什么用了，还是会不自觉去使用它，因为这好像是她在任务里唯一的作用，好像只要用了言灵，她就证明了自己，确定了存在的价值一样。
没用的东西就要舍弃。
白鹿浔闭上嘴，抬脚踏进血腥的光亮中。
＊
“……左转，直行……右转……左转……左转！”苏恩曦咀嚼薯片的声音停下，惊诧地感慨：“她完美走出了一条sss级通关路！”
酒德麻衣问：“怎么回事？”
她和零的显示屏现在是截断了来自监视器传输给中控的信号，一次只能截断一个，跳频需要时间，所以还需要她们人工从外部监视，遇到意外随时进去。苏恩曦那边则完整接管了中控，比她们看得更详细具体。
苏恩曦迅速解释道：“白鹿浔一路上经过的所有十字路口，她都选择了最简单最接近出口的路。避开了1号，15号，21号实验仓，里面有泡在剧毒水银里沉睡的死侍。避开了人工智能所在的中央控制室，并和发现不对劲赶来支援分阿图部落距离一个拐角却擦肩而过。现在，她跑出来了！用时10分16秒！”苏恩曦的语气仿佛看到心爱的小白鼠走出奶酪陷阱一样惊喜。
这时零的声音同时响起：“她出来了。”
白鹿浔走进她的视野内。
酒德麻衣说：“继续阻断信号，尤其是阿图间的通讯信号。”
“明白。”苏恩曦秒切回正经的工作状态，“我观察到她没有用言灵。”
酒德麻衣说：“可能她的言灵不需要那么大动静，所以你看不到。零，你怎么看？”
零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我解析不了她的言灵，她的大脑是封闭的。”
零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那种感觉，白鹿浔给人的感觉是无害的，即使是窥探了她的大脑，她给人的感觉也如同水一般温和沉静，没有曾经直视零号的那种如同被远古巨龙的视线牢牢锁住的危险感。但她的言灵却真实的失效了。
苏恩曦愣住了，零的言灵是罕见的非攻击精神系言灵，可以读取人脑中的知识，解析物品内部原理，复制大多数都龙族言灵。
她甚至能复制老板的一部分言灵。
“零……是次代种级别吧。”苏恩曦小声嘀咕。
酒德麻衣很冷静，“就算白鹿浔是人形龙王，以现在的距离，一发子弹也能解决掉。”
什么子弹能一枪解决龙王？苏恩曦很快反应过来，“你带了贤者之石！？”
“嗯，老板嘱咐的。如果出现意外，可以把她处理掉。”至于次代种，还配不上用贤者之石。
“我震惊的不是贤者之石啦！是老板竟然认为处理她需要贤者之石………”苏恩曦耸耸肩，“长腿妞儿，三无妞儿，保重！”
酒德麻衣远远跟在白鹿浔的后面，看她在复杂的雨林环境中自由穿行，没有片刻迟疑，她问苏恩曦：“妞儿，她的路线对吗？”
苏恩曦也一直关注着，马上回答：“对的，以现在的速度，中途不休息，预计4小时后到达。她走的是最短距离，你给她标的路线？”
酒德麻衣说：“不是，我标的路线是最安全的，按照她现在的方向，她会进入阿图的警戒哨点。”
“你猜发生了什么？”苏恩曦敲了几下键盘，“那个哨点是去研究所的那批，现在还在里面绕圈，哨点是空的！”
酒德麻衣也为这好运震惊，“……双a小组来时，路线是白鹿浔算出来的，误差很大，同时他们走了很多弯路。现在她只看了几眼地形图就能走这么顺畅，和她之前表现的认路能力也不相符，是运气？”
苏恩曦：“……可能？”
两人同时沉默。
“女孩们，”耳麦里传来老板的声音，“不要让鹿走的太轻易，礼物没准备好，惊喜需要时间。”
鹿？路？
总之，意思传达到了。
白鹿洵经验不足，被换了一套装备第一件事应该是检查有没有定位仪和监听器，她腕上手环内的微小芯片闪着点点绿光，代表正在勤恳运行着。
苏恩曦迅速计算出坐标，用电脑合成出白鹿浔的行动轨迹发送给酒德麻衣。
酒德麻衣按住耳麦，报出一串数字坐标，下令道：“有敌人入侵，死活不论！”
在研究所搜寻的阿图们听到命令，立刻停止搜查，像蚂蚁一样迅速从各个通道中涌出，集合在门口。
他们是阿图中最精锐的一批，装备外骨骼，力量、速度都远超一般部落守卫，现在他们齐齐向北边快速行进，要找到混入其中的老鼠。
白鹿浔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就像面对一张你完全不会的卷子，不知道从何答起，干脆胡乱一气。
她不知道恺撒在哪，通讯耳麦的呼叫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她只能去往陵寝，寄希望于给她地图的幕后者，她只看了一次，却自信不会出错。
她迅速选出“答案”，左拐右拐，不为岔路停留，坚定又迷茫。
突然她停下脚步，后退几步清除脚印痕迹，上课教过一点。然后助跑，一跃而上，翻身上树。
她开始在树干上跳跃行动。
这就叫返祖行为吧。
白鹿浔摸着被树枝划伤的脖颈，苦中作乐地想。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上树，非要说的话，就是第六感。她觉得继续在下面，虽然节省时间，但也增加了被阿图发现的风险。
“她上树了。”酒德麻衣似有所悟道：“强运？”
“完全不用我们费心怎么拖时间又不伤害到她，她自己就能避开。”苏恩曦懒洋洋道，“游戏是不是快要结束了？”
不是因为在树上行动就发现不了，阿图们在此地生活了数千年，与野兽为伴，对这里的每一寸草木树林比身上的汗毛还要熟悉。白鹿浔拙劣的掩藏技巧并不能弥补经验的差距。关键在于她表现出来的，时有时无的“运气”和“灵感”，他们根本遇不上，谈何觉察和阻拦。
酒德麻衣说：“尽量拖一会儿，如果一直在树上也算达成了目的。”
她们的主要任务并不是白鹿浔，只不过恰好，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的路线有一部分重合了。
关于白鹿浔的支线任务名为：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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