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游戏人生(12)
“所有玩家均已到位，请冒险家带领玩家尽快进入迷雾森林。”
简杭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连发了几道指令催促纪温尔赶紧带着顾郁礼前往迷雾森林。
穿过一条布满青苔的羊肠小径，迷雾森林的入口就出现在了眼前。比起暗林，迷雾森林中的雾气似乎淡了不少。丝丝缕缕的黑雾笼罩在树梢，像是一缕缕游魂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走了大约十分钟后，眼前豁然出现了一片空地。空地的中央，站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他双手背在身后，微笑着欢迎他们的到来。
“欢迎来到最后的决胜时刻，勇敢又幸运的玩家们！终局的游戏规则很简单，成功击杀其他的玩家，就可以获得终极大奖。”
说着，他伸出背在身后的手，一个小小的琉璃盒躺在他的手心，流转着莹润细碎的光芒。
“现在请玩家做最后的准备，终局对决将在五分钟后开启。”
纪温尔环顾四周，奇怪道:“可是我们还有一位玩家还没到，不需要等等他吗？”
闻言，简杭歪了歪头看向她，嘴角弯起了一抹诡谲的笑:“他不是已经被你们击杀了么。”
“没有啊，我们压根就没——”
纪温尔的话戛然而止，她愣了愣，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后，瞬间瞪大了眼。
见她惊愕的说不出话，简杭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目光意味深长地投向了顾郁礼:“以毒攻毒，你很聪明。”
顾郁礼平静道:“这不就是你想要的效果。”
简杭眯了眯眼，低低笑了声:“看来你比我看到的更加有意思，要是每个游戏玩家都像你一样，那这个游戏一定会变得很有趣。”
“让游戏本身变得有趣，难道不是游戏开发者应该做的么。”
“理是这么个理，但游戏与玩家是相辅相成的，我能给他们想要的理想世界，而正因为有他们的参与，这个理想世界只会越来越饱满，最终变成他们期望的模样。”
简杭手心微抬，空地四周突然升起了高耸的石栏，围出了一个角斗场。天际的弯月快速的变换着月相，数秒过后，一轮满月从黑蓝色的夜空剥落，缓缓下沉，悬在了角斗场的上空。
清泠泠的月光洒下，将简杭的神色映得越发晦暗不明。他似笑非笑地看向纪温尔，语气冷淡。
“冒险家应该是具备冒险精神的，可是在你身上，我看不到。”他抛了抛手中的琉璃盒，嘴角勾起了一道恶劣的弧度，“虽然我对你的表现很不满意，但我对你还是很好奇。所以，在这场决胜局中，我希望你能发挥出你全部的实力，不要让我继续失望。”
纪温尔抿了抿唇角，下颌微抬:“我从来都不会让任何人失望，但这是在基于彼此信任的前提下。而你之所以会感到失望，根本原因真的是我吗？”
她脊背紧绷着，语调不由自主的放重了几分。
“我虽然没玩过多少游戏，但我知道不论是什么游戏，都无法做到完美无瑕。众口难调，存在争议与不满才是常态。你也说了，相辅相成才能成就一个游戏。但你创造了一个世界，就不可能单单依靠玩家来替你填补你解决不了的缺憾。这么做，只会消耗玩家对你的信任和期待。”
纪温尔理了理鬓角凌乱的碎发，扬眉一笑:“但我这个人呢，还挺好说话的。既然你想看我们互相厮杀，那我就满足你。”
她向后退了几步，抬头迎上了顾郁礼波澜不惊的眼眸。他不为所动地凝视着她，似乎接下来要面对的局面对他来说根本不足为患。
纪温尔将自己松散的发髻重新挽好，然后拿起了花篮里的枪。唇畔勾起的笑容，沾染上了花篮里瑰丽绚烂的色彩。
“指挥官先生，这场决胜局，我还想额外再追加一个筹码。”
“你说。”
“赢了的人，可以对输了的人提任何一个要求。”
“可以。”
顾郁礼毫不迟疑道，目光始终牢牢地锁在纪温尔的身上。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但他隐隐有预感，事态绝不会像简杭设想的那样发展下去。
拿到最终的大奖是他们共同努力的目标，然而简杭故意将他们置于对立面，无非是想满足他无处发泄的恶趣味。他想看他们内斗，想看彼此信任的搭档因为利益而分崩离析。
他迫切的想要证明，只有决出最后的胜利者，这个游戏才算完整。
可简杭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他们一个是擅长运筹帷幄，掌控局势的指挥官。另一个，则思维跳脱，喜欢不按套路出牌。
尽管他们一开始将破局的关键压在了那个小小的琉璃盒上，但他们来到这里的最终目的，只是简杭。
纪温尔缓缓抬起手，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加深:“那就让一切，就此归零吧。”
随着尾音的轻轻落下，扳机被扣动，子弹破开了凝滞的空气，正中目标。
子弹在空中迤逦出了一道浅金色的流光，穿透过胸膛后嵌入了身后的石栏。简杭怔了一瞬，手里的琉璃盒光芒瞬间散去，顷刻间炸成了无数的碎片。
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抬头看向纪温尔的目光带上了愠怒，胸口处的弹孔正以极快的速度愈合着。
纪温尔放下手里的枪，目光平静地看向简杭:“既然终极大奖消失了，那么我们也没有必要再把这场游戏继续进行下去了。但我还是想问，没有了玩家，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世界？是选择保留它，还是将它封存，又或者，销毁它。”
简杭没有说话，落了一地的碎片化成了粉末，细细的一缕缓缓飘升至空中，最终融进了满月之中。
“简杭，你还记得你做游戏的初衷是什么吗？”
“……”
他仰头看向缄默的悬在上空的月亮，似乎是在认真思考她的问题。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选择做游戏呢？
“不管你的初衷是什么，但你都不该把自己困囿在你亲手制作出来的游戏中。游戏是可以让你短暂的逃离现实，但它终究无法解决困扰着你的难题。一味的逃避，只会让接下去的每一步都更加的举步维艰。”
纪温尔一步一步走近简杭，然后将装满了花的花篮递向他。
“冒险家，就应该有冒险精神。”她笑了笑，似乎有些遗憾，“你花园里的花很漂亮，只可惜，我种不出来。”
简杭沉默良久，才伸手接过花篮，郑重道:“你叫什么名字？”
“画家，你就叫我画家吧。”
他又看了眼始终跟在纪温尔身后的顾郁礼，沉思了片刻，弯了弯眼:“画家和指挥官，很特别的组合。”
笼罩在简杭眉间的阴霾沉郁消散不见，像是经过涤荡焕然一新的太阳，重新显露出他蓬勃的朝气和温暖。
“我记住你们了，下次见面，我会再邀请你们来玩我的游戏。”
“拭目以待，简杭。”
下午五点二十五分，距离脱离出梦境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然而纪温尔却还没有醒。
全诤急匆匆赶来给她做检查，直到检查结束，他紧皱的眉头都没有松开。众人难得见他这么严肃的表情，心不约而同的高高吊了起来。
顾郁礼站在一旁，看着床上沉睡的纪温尔，沉声问:“怎么样了，有检查出什么问题吗？”
“除了心率有些快，其他的各项指标都没有任何的问题。”
全诤摘下听诊器，问:“我听说你们这次没到预设的时间就从梦境里出来了？”
“嗯，二号病人的梦境时间流速快，事情进展也比较顺利，所以出来的时间就提前了。”
全诤皱了皱眉，若有所思道:“那纪小姐迟迟不醒来的原因，或许跟这个有关。她习惯了你原本设定好的周期，突然一下打破了规律，难保不会因为不适应而出现问题。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
顾郁礼垂着眼，玻璃房内昏暗的光线掩去了他眼底漫开的情绪。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那她大概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大脑超负荷运转会让人陷入非常疲惫的状态，这种情况下睡觉也未尝不是一种放松的办法。她不会睡太久，不过你最好还是找个人守着她。”
“我知道了。”
纪温尔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满月高高挂在天际，皎洁朦胧的月光穿过被白纱帘遮住的窗户跌落了进来，模糊的晕出了坐在窗边的身影的轮廓。
屋里只开了一盏门口的灯，灯光投到床边时已经所剩无几，纪温尔闭上眼缓了缓神，胸腔里的心脏依然以不正常的速度跳动着。
她有些接不上来气，难受地翻了翻身。坐在窗边闭目养神的人察觉到床上传来的动静，立马起身走到床边，打开了床头灯。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纪温尔有些费劲地抬了抬沉重酸涩的眼皮，声音轻飘飘的:“顾郁礼？”
“是我。”
意识还未完全回笼，她半睁着眼看着他，像是有些困惑:“你不是在大礼堂演讲吗，怎么在我这儿啊？”
“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轻若蚊呐，咬字黏糊不清，顾郁礼不得不俯身凑近才勉强听清她在说什么。
“讲座结束了吗？”
顾郁礼不明所以的皱眉，他静默片刻，喉间低低压出了一声“嗯”。
“那你是要走了吗？”
“……我不走。”
“哦……那你能帮我个忙吗？”
“我的学生们很喜欢你，你能不能，能不能跟他们合张照？还有……”
纪温尔的呼吸又重又急，她字不成句的说完，望向顾郁礼的目光越发得迷糊空洞。
意识到她状态不太对劲，顾郁礼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烧了起来。手心一片滚烫，碰到额角时，触到了一手冷汗。
“你发烧了，我去叫全诤过来。”
顾郁礼说着就要起身，下一秒却被纪温尔拽住了胳膊。她拧了拧眉，有些烦躁:“你这人，我话还没说完……”
她虽然烧得意识不清，却还有力气紧拉住他不放。顾郁礼被她拽着往下拉，维持平衡的另一只手撑在了她颈侧。
他眸光沉沉地看着她，似是轻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
“帮我找个人。”
“谁？”
“我的一个学生，她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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