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游戏人生(9)
再次回到熟悉的大厅，复古华丽的穹顶消失不见，只留下了歪七竖八扎在边缘的玻璃碎片。四周的墙壁也变成了透明的玻璃，从里头望出去，可以看到外头大风肆虐时，漫天尘土，混乱不堪的场景。
周围很静，静得纪温尔站在原地踌躇不前。大厅内的环境一览无遗，这里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
她抬头就能看到漫天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从深蓝色的夜空中飞快掠过，呼吸间，她似乎嗅到了一点若有似无的香味。
大厅中央凭空多出来的长阶梯上，一动不动的躺着一个身影。纪温尔走近，迟疑道:“简杭？”
不是说修复bug嘛，怎么这里看着更荒芜破败了。
阶梯上的人动了动，他似乎很累，缓慢睁开眼时，璀璨无垠的星空便跌进了他深寂的眼眸。
他支起身，目光探究地看了她一会儿:“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看时间过了这么久，以为你应该修复好了游戏漏洞，所以就登进来了。”
“……漏洞修复不了了。”
“为什么？”
“太多了，我修复不完……也不想再修复了。”
说完，简杭又躺了回去。瘦削的身形在夜空下，轮廓越发得模糊黯淡，像是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纪温尔默了默，目光环视四周，尔后道:“那游戏呢，不继续了吗？”
如果游戏仍旧要继续，那其他人呢，为什么这里只有她。
那股似有似无的异香渐而变得浓郁，像是在脚边绽放开了无数簇拥的花团，香气越发得馥郁惑人。
这些花团向四周蔓延开，拥簇着爬上了阶梯，将阶梯上的人包围埋没，藏进了层层叠叠的花瓣下。
呼吸间尽是甜腻浓烈的花香，纪温尔忍不住捂住了鼻子，想要阻隔这熏得让人有些泛晕的味道。
阶梯上的简杭侧头，居高临下地看向纪温尔，语气听不出情绪:“游戏？这个世界都变成这样了，你觉得还有进行下去的必要吗？”
他伸手握了握空气，自嘲:“以我的能力，已经无法维持游戏的正常运行了。这个世界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就是千疮百孔的，所以它也很快就会被淘汰，被遗忘，最后被销毁。”
纪温尔不以为然:“这只是你的主观臆断而已，如果这个游戏真的像你所说的这么不堪，那为什么还有玩家愿意等下去呢。”
“玩家，除了你，这里还有别的玩家吗？”
“这里是你创造出的游戏世界，还有没有别的游戏玩家，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简杭皱了皱眉，他缓缓闭上了眼，周身浮起了点点碎金色光粒。
偌大的空间里，似乎有风暗暗流动。花香涌动，纪温尔只觉得脚腕似乎被什么包裹住，她低头，就见脚边依偎着一簇簇的花。
像是瞬间被赋予了颜色与形状，成片的花刹那间铺满了整座大厅，一朵紧挨着一朵，满的几乎让人无法下脚。就连残垣断壁之上，都开出了瑰丽鲜艳的花，在星空下摇曳生姿。
这下纪温尔终于明白那股浓郁的花香从何而来，脚边的花像是枷锁，将她困在花丛中动弹不得。大厅内亮起了幽白的光，照亮了四周的玻璃墙。视野骤然清晰明亮的一瞬间，纪温尔看到了玻璃墙外站着的顾郁礼。
他手里拿着枪，神色冷凝，眉头紧锁着盯着面前的玻璃墙，试图透过它寻找什么。
深陷在花丛中的简杭低低笑出了声，他伸手拈起一片花瓣，慢声道:“你说的对，既然这个游戏还有玩家，那它就不该被抛弃。”
他的话音刚落，缓慢浮动的幽光霎时变得刺目不已，巨大的光团在大厅内炸开，点亮了每一片花叶。强光穿透了玻璃墙，将墙外的场景映得一清二楚。
在看到孤身站立在花丛中的纪温尔时，顾郁礼呼吸一滞，瞳孔猛地收缩。
他在外面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她，虽然他猜测她也许会在眼前巨大的玻璃建筑内，但他却怎么料不到里头会是这样的场景。
肆意怒放的花朵束缚了她的行动，身后不远处的花墙上，藤蔓探出坚韧锐利的枝条，悄无声息的匍匐靠近她。而纪温尔却浑然不觉，只是抬头注视着一步步走下阶梯的男人。
“疯狂派对之夜还没结束，但是数据损坏的太严重了，我的‘朋友’没能幸免于难。所以，我现在需要一个能配合我的npc。”
纪温尔直直看着他，淡定开口:“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需要你和其他玩家一起进入暗林，引导他们争夺最终的大奖。在这期间，你不能对任何人施以援手，包括……他。”
简杭缓缓转头看向玻璃墙外的顾郁礼，嘴角缓缓挑起了一抹怪异的笑容。
纪温尔顺着他的视线不期然的看到顾郁礼时，眉心狠狠一抽，心下生出几分忐忑焦躁。
简杭，不会对顾郁礼出手吧……
梦里的简杭与池晏描述的有些出入，与其说他执拗，不如用任性自我来形容他更为合适。在他创造的游戏世界里，他可以任意妄为，随意的改变游戏规则，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既然成为了游戏的npc，那我应该给你取个代号，你叫什么名字？”
纪温尔没有立刻回答，她定定的看着玻璃墙外神色越发不耐烦的顾郁礼，想了想，道:“你就叫我，冒险家吧。”
“冒险家……”
简杭若有所思地念了一遍，眼里似乎有一闪即逝的犹疑掠过。他皱了皱眉，视线落在已然游到她脚下的藤蔓。
他指尖微动，试图卷上她脚踝的藤蔓便被瞬间定格在了原地。玻璃墙上凭空出现了一道门，脚边的花团退去，让出了一条通往门的路。
“我会给你暗林的藏宝图，你只需要带着他们进入藏宝的范围内，接下来的，听我的指令就行。”
他眸色凉淡地看着她快步走向玻璃门的背影，似是而非地笑了声后，重新踏上台阶，躺倒在花丛中。
“那么现在，就让我们一起期待，谁会获得最终的胜利呢……”
玻璃建筑外的世界，狂风肆虐，密林一片喧嚣。大风卷起了纪温尔的长发，她用刚才临走前掰下的坚硬的藤蔓枝潦草地挽了个发髻，按了按狂跳不已的心脏，扫视着面前仅存的玩家。算上顾郁礼，一共是九位。
纪温尔定了定神，忽略掉他们落在自己身上审视的目光，双手握紧了花篮。
“我是终局的npc，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冒险家。”
她的头顶上出现了淡绿色的三个字，那是象征着npc的颜色。
“终极大奖就藏在各位身后的这片森林里，接下来我会带大家进入这片森林，还请各位务必跟紧我。”
终局还未开启，玩家们尚未进入作战状态，听到纪温尔的话时，面面相觑。
站在顾郁礼不远处的一个男人向他走近了两步，有些好奇地问:“我记得她之前不是你的伙伴嘛，怎么变成npc了？”
顾郁礼没回答，只是紧紧盯着站立在大风中的身影。她的背后是高耸的玻璃建筑，巨大的玻璃墙衬得她的身形越发的清瘦单薄，像是一片堪堪挂在枝头的树叶，稍有不注意就会被风卷走。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入梦，她会成为了npc。
npc意为非玩家角色，不受玩家操控。它虽然起到了一定的推动游戏进程的作用，于玩家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存在。但本质上来讲，它与玩家终究是站在对立面。毕竟它诞生于游戏制作者的手下，为制作者操控。
顾郁礼迫切的想知道，纪温尔与简杭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他和她从并肩作战的伙伴，变成了对手。
手中的枪似乎感应到了他躁动不宁的心绪，周身缭绕着的黑雾愈发的浓郁。它看起来，比在场的任何一位玩家都要兴奋。
暗林深处，有风送来的若有似无的血腥气。纪温尔忐忑不安地望向一片黑寂的暗林，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她记得之前那个声音说过，外面的世界存在着沉睡的妖兽。而这个危险的外世界，就是将玻璃建筑牢牢围死的暗林。
谁也不知道进入了暗林之中会遭遇什么，即使知道是在梦中，但纪温尔仍旧惴惴不安地下意识看向顾郁礼。
如果是他，应付起眼下的这种情况，应该会更加游刃有余吧。
对上了她难掩慌乱的目光，顾郁礼抿了抿唇，正准备迈步朝她走去，却见她在看破了他的意图后，轻轻摇了摇头阻止他。
他若是和她离得太近，容易被简杭察觉。到时候说不定，她就真的一点忙都帮不上了。
“进入暗林后，终局即刻开启，请各位玩家再次检查自己的装备……现在，请各位随同我进入暗林。”
说完，纪温尔便顶着狂风率先走向了暗林边缘，她的身后，玩家们却迟迟没有行动。他们似乎在试探什么，等着纪温尔踏入暗林的那一刻。
唯有顾郁礼在她动身时，大步跟了上去。手中的枪，子弹早已上膛。气场肃杀凌厉，似乎连风刮过他时，都格外的小心翼翼。
他稳步跟在她身后，在踏进暗林，被黑暗瞬间吞没之际。他毫无征兆的陡然回身，弹匣内的七发子弹凌空而出，眨眼间，场上便只剩下了一名玩家。
方才还同顾郁礼搭话的男人见顾郁礼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利落的解决掉了其他玩家，一时被震慑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趁着男人还没反应过来，进入暗林的顾郁礼大步一迈跟上纪温尔，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带离主道，隐没入了黑雾更加浓重的暗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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