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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骄兵必败


真正的贫困是怎么样的?林雾之前从未见过,四年前第一次见着饿殍时,惊讶大过恐惧。而枫香就生长在一个万分贫瘠的地方,一场旱灾,逼得他们举家迁徙。

        说实话,林雾出身贵族,有贵族的弊病。

        她虽然知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知道“民惟邦本,本固邦民”,但纸上得来终觉浅,是四年前流落民间,才真正明白“民”是什么。

        这其中,有许多东西是枫香教会她的。

        枫香曾提过,觉得自己的人生乏善可陈,活在世上就是浪费钱粮。今日枫香的态度,让林雾不免担心。

        丝塔这边才刚刚答应,枫香推门而入,身后站着负责制吃食糕点的柳大娘,她手里拿着一盆和好的面团,应该是等待着发酵。

        “有人投毒!”枫香难得的神色严峻。

        此事非同小可,且不论岚雾阙现如今负责暗中统领上九军全局,正处于乱局中的关键地位,无论哪个姑娘中毒身亡,都会引起诸多变数。

        假若中毒的是丝塔和游麟,则不亚于断林雾一臂。

        就算岚雾阙的人侥幸逃脱,出入岚雾阙的非富即贵,如果不幸中毒,岚雾阙便会被牵扯进投毒案。

        轻则暂时关停,从此失去官爵的信任,风光不再。重则以谋叛之罪惩处,岚雾阙上下皆被处罚。

        这手段阴毒非常。

        “这几日闹耗子,我准备了耗子药放在墙角准备药死他们。今日见着耗子死了,但药没少,才发现着面团遭啃了。”柳大娘两手一拍一摊,神色慌张又可惜:“我就拿银筷子往里头一戳…”

        大娘拿出那根发黑的银筷子:“你瞧瞧,黑的!”

        林雾示意抬手示意枫香:“拿去给大夫瞧瞧。”

        思量后对着游麟和柳大娘说:“游麟,你跟着柳大娘去后厨看看有无线索,大娘,从今日起我们日常饮食,都用定窑覆烧出的镶银口瓷碗。”

        柳大娘连声应着出了门,因着现在楼中人多眼杂,又不知暗地里有多少双眼睛窥探着,游麟仍是从窗口攀出。

        投毒是极为阴损的手法,尤其是这种容易伤及无辜的投毒方法,它粗糙到了极点,这让林雾极为不舒服。投毒者显然视人命为草芥,为了达到目的,不在乎是谁因此而死,不在乎有多少人因此而死。

        残酷又冷血。

        这种特质让林雾想到了正阳军徐知恪,她曾利用过这个特质,唆使徐知恪为了报与贺审的私仇,让贺审一介儒生去守漠北无尽军。

        但徐知恪显然与自己无冤无仇,不至于如此行事。

        但是刘赫与徐家素有往来。

        刘赫…。林雾心神一动,廊南一案几乎伤及刘赫根本,但此事主要由大理寺丞卜言和刑部尚书卢林推动,林雾在里面只扮演了个“苦主的朋友”这样微不足道的角色。

        刘赫会在意自己这样一介无意间卷入风波的风尘舞女吗?

        林雾觉得可能性极低。

        正想着,枫香却已经赶了回来,一进门便道:“是狼毒。”

        林雾皱眉,有些不解。

        “内服容易导致…五脏出血而亡。”枫香解释。

        “狼毒…我曾见过,暗香扑鼻,很是好闻。”林雾神色复杂:“当时我凑近深吸了一口气,便被漠狼族向导拦住,他说此花,根茎叶都是剧毒,人畜不能食。”

        林雾记住了这个名字在漠狼族语言里的发音,所以当向导介绍她时,说她是狼毒花样的女人,林雾听懂了。

        倒是很贴切。

        “廊南上京告状的苦主,可曾受过我们商铺的帮助?”林雾话锋一转,询问枫香。

        枫香微微眯起眼睛,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会儿:“此事无需岚雾阙动手,就算他们帮忙了,也未必上报。”

        “去查问。”林雾突然意识到这几个铺子帮的穷苦百姓太多了,甚至可能多到惹眼了。

        但此事不能停,需分担出去,并斩除这几个铺子与岚雾阙明面上的关系。

        廊南事发才两天,刘赫这就等不及了?林雾勾唇一笑,那她便顺手除了这个败类,不如看看谁的手段快。

        林雾心生一计,立刻写了拜帖一封,预备去黎府走一遭,此为出击。然后是请帖一封,请徐知恪时成平等人再来岚雾阙小酌,此为试探。试探刘赫是否信任徐家,试探权倾朝野的佞臣刘赫,受廊南一事波及多少。

        本想留着个毒瘤,直祸害到京城被上九军,平南国皇帝秦斐武伏诛,留着他做一个活着的罪证。但今日他自己找死,也怨不得林雾动手了。

        出征三日,江无尽已率军攻至了陇南河合郡,当真是把兵贵神速贯彻到了极致。林雾想到这里,心里五味杂陈,喜忧参半。

        喜的是捷报频频,江无尽声望愈高,忧的是帝王恐怕对江无尽忌惮更甚。

        既庆幸江无尽此刻不是自己的对手,又担心以江无尽的敏锐,自己恐怕不能瞒她多久。

        假使事情败露,江无尽发觉自己受骗,会如何愤怒,林雾都不敢想。

        而此刻陇南河合郡城下,将军营帐中,江无尽却并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思考任何有关林雾的事、或者京城叛军的事情。

        她还在推演着明日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并思考相应的对策。

        短短两日,她已经感受到平南国京城近郊驻扎的军队究竟是如何中空乏力,将帅无能,兵士生疏,身披盔甲、手持尖枪,对上未经操演、装备不精的农民起义军,加之江无尽的排兵布阵,实力上本就是天壤之别。

        但结果并不如意。

        今日去河合郡劝降的使节直接被斩,全军哗然,接连胜利更是让上下都有轻敌之心,竟然想要强行攻城。

        河合郡易守难攻,攻城乃是下下策,照江无尽的想法,河合郡守将归降是最好的。

        再不济也该诱兵出城剿杀。

        今日的使节…。江无尽想想都要叹气,如果不是无人可用,她绝不会派此人前去劝降。

        此人满口仁义道德、开口便是旁征博引的典故,说起话来文绉绉的。纵使江无尽常年读书,偶尔也有不甚了解的典故,城中如今掌事的统领是个暴躁的大老粗,又怎么能听明白呢?

        只是此人易怒好杀,江无尽也存有私心,没有派去自己手里最厉害的说客。

        江无尽盘腿坐在地上,有些烦躁,甚至在想称病不出,让曹督任主帅去试一试深浅,正好也挫一挫这帮京城公子哥的锐气。

        反正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做好准备也绝不可能落个满盘皆输。

        有时候,人心是要靠血和命堆起来的,只有一场败局,才能让他们发自内心的拥护自己。

        江无尽抚了抚自己的左肩,表皮伤口正在愈合,有一点发痒。奇怪的愤恨感不知是什么时候发芽的,她心里并不能把这些将士真正当成自己的战友,所以才可以轻易把这些人命当做数字一样筹谋。

        但这有利于行军打仗和排兵布阵,江无尽起身看着沙盘,在心里算计着可能的伤亡人数。

        最后还是按下了心里这个念头。

        翌日清晨,江无尽整装巡视队伍,正在这时,担任副将的曹督在起左边低声献策:“将军何不先屠周围村落,断其增援,后强攻而入呢?”

        江无尽抬眼看了一眼曹督,面色淡然,看不出情绪:“屠村?这难道不是我平南国百姓?”

        “此等作乱刁民,包藏祸心,蓄意谋反!”曹督愤然指着远处河合郡城墙的方向:“将军仁慈,降将不杀、俘虏不杀,甚至请人劝降,他仍旧冥顽不灵,此为反贼!”

        “曹将军说得是!”旁边一副帅附和。

        江无尽几乎是匪夷所思地看着这几个将帅,她四下扫视近处兵士的神情,不由得笑起来,似乎是赞许之意。

        江无尽大笑着拍了拍曹督的臂膀:“曹将军有此大志,我今日就给你这个机会!攻打河合一事,今日由你和副将杨旭全权负责。”

        曹督和杨旭错愕不止,但显然不是慌张和害怕,显然是对自己自信满满,面上却还得装着谦逊:“曹某杨某终究是不如无尽将军用兵如神,不敢班门弄斧…”

        江无尽笑着摇了摇头:“曹将军在京城统帅金吾卫多年,杨将军多年居陇南熟知地形,各有所长,不必谦虚。恰逢我旧伤复发,亲征前线恐有不妥。”

        曹督和杨旭还想推辞。

        江无尽不免觉得滑稽,战场上理应听令,她客气两句是给副帅尊重,以稳固人心,这两人当真假意推辞起来,如果真在战间局势紧张、瞬息万变之时,这一点时间耽误下来,恐怕局势早已天翻地覆。

        她面上笑容冷下,语气强势不容置疑:“听令!”

        周围将士具是心神一振,本能地站稳了身形,注意力集中在了江无尽身上。

        “副将曹督、杨旭听令!今日务虚攻下河合郡。”江无尽顿了顿,待将士们连胜三战后轻易便可燃起的兴奋之心稍稍平静后,继续道:“曹督!为今日总指挥。”

        每句重要的部署,江无尽都略微顿了顿,观察士兵的神情,确认他们听清,才继续道:“但需恪守三点:第一,正午之前,只守不攻。第二,不伤周边村镇之民。第三,入城,降兵、平民不杀,妇女、钱粮不夺。”

        交代完,江无尽便不再发话,将余下事务全权交由曹督与杨旭二人。

        将士们并无异议,接受良好,甚至更加积极地听从他俩的调配。

        江无尽仍居镇前,保持着面上赞许的微笑,冷眼旁观着他们稚嫩的布局安排。

        战前江无尽早派探子探明了河合郡周边,地形、民情、军情、主将等重要事项全都在她心中。

        她已根据敌情立下三条军令,他们只要做到,就算吃了败仗,也绝不会酿成大祸。

        其一,正午之前不攻城,是因为河合郡地势偏高,在军队东方,又有护城河之险。

        如在清晨便发起进攻,久攻不下,日光易使将士们看不清方向。攻城本就不易,江无尽担心攻城一役死伤过重。

        其二,不伤村镇之民。是因农忙秋收时节已过,村中劳力早成了起义军兵马,钱粮都聚集城内。村中老幼妇孺若惨遭杀害,恐怕激起民愤。愤然之下如若敌方士气大振,趁势而攻,江无尽也未必能力挽狂澜。

        其三则是江无尽自第一天率军平乱就立下的规矩,不伤平民。

        江无尽预料今日河合郡必然不会被攻破,也必然在军中严阵以待,以防万一。

        战争一定会带来伤亡,她从来都奋勇厮杀在前,以求战友平安。

        但这只军队里的贵族公子哥们,显然还不够成为她的战友,而她甚至能感受到那微妙的轻视。

        是对平民深入骨髓的轻视,而江无尽,正是一介布衣平民。

        主帅不能服众,乃是兵家大忌。这些本就骄傲自矜的贵族,在江无尽的带领下未尝一败,就以为克敌制胜是一件轻松的事。

        他们需要一场流血的教训。

        或许起义民兵的性命,也需要他们用命来还。

        官爵既然是靠农民的上交的赋税所供奉的,那为官不能好好治理一方百姓,是否也需要用鲜血来偿还自己欠下的债呢?

        江无尽有些刻薄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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