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赵敏舍身救芷若

绿柳山庄内，赵敏依旧是着了一身男装，在大堂里悠闲地喝茶读书。忽的一黑色身影闪到她面前，恭恭敬敬道：“启禀郡主，六大派快要抵达光明顶了。”

        赵敏听罢，放下手中的书籍，道：“好，既然如此，咱们也启程吧。”

        “启，启程？”阿大一头雾水，“郡主您不是说，等六大派和魔教斗得两败俱伤后我们去坐收渔翁之利么？现在启程，似乎有些早了罢。”

        “本郡主自有打算，你吩咐下去便是。”赵敏说着一开折扇，“咱们也做个什么名门正派，上去瞧上一瞧。”

        “属下领命。”阿大行了一礼，便恭敬地退下了。

        话说另外一边，峨眉派已快到达光明顶山下，忽而听得马蹄声自西而来，灭绝朝众弟子做了个手势，大家便心照不宣地隐身到了后方的沙丘。有两名男弟子手持一把短剑，分别抵住蛛儿和张无忌的背心，其实意图非常明显，若是张无忌等出声示警，短剑向前一送，必会当场要了他们性命。

        那马蹄声听起来甚是急迫，但距离尚远。骑着马的那几人见沙地上出现了一排足迹，面面相觑，皆勒马停下，驻足观察。大师姐静玄拔剑一举，数十名峨眉弟子飞身越出，将那骑着马的四人团团围住。

        张无忌探头观察，发现那四人皆着白袍，袍子上还绣着一团红色烈焰。那四人见状，立马拔出兵刃，朝东南方向突袭。静玄大叫：“都是魔教的妖人，切不可放过！”

        峨眉派虽说来的弟子众多，却不屑于以众敌寡，静玄话音刚落，只见两个女弟子和两个男弟子飞身而出，举剑便刺向那四名白袍客。那四名峨眉弟子出招狠辣绝断，张无忌见此不由得替那白袍客们捏了一把汗。

        峨眉此番前来西域的弟子都是武功卓绝的，不出一会，那四个白袍客便倒了三个，还有一个骑着马拼命朝远处奔去。静玄见此，连忙飞剑掷出，只听“咻——”的一声，那柄宝剑竟贯穿了那白袍客，一下子便掉下马来。

        静玄提了剑鞘，走近一看，忽的有三只白鸽从那白袍客坐骑上挂着的竹笼里飞出，她眉头紧皱道：“玩什么古怪？”说着衣袖一抖，三枚铁莲子分别向三只鸽子射去。

        突然地上躺着的一个白袍客也掷出一枚暗器，不偏不倚正好击中静玄其中的一枚铁莲子，使得她扔出的三枚只中了两枚。那落下的鸽儿腾空飞起，众弟子大惊，皆飞暗器掷它，却中也不中，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它飞向西北方。

        静玄捡起落下的一只鸽儿，在它腿部的一个小筒处拿出一个纸卷，打开看了一眼后，又捡起另外一只，发现那张纸卷上的内容和另一张的一模一样。静玄收了纸卷，走到灭绝面前，凝着脸道：“师父，魔教已经得知咱们会围剿光明顶，这信是向天鹰教告急的。”

        说罢，她继续道：“可惜让一只鸽儿漏了网。”

        灭绝冷冷道：“有什么可惜？群魔聚会，一举而歼，岂不痛快？省得咱们东奔西走四处搜寻。”

        张无忌一听，心里一惊，想道：那天鹰教教主是我外公，也不知他老人家会不会来？这老尼好生傲慢自大，若是和我外公过招也未必会是对手。

        他本想趁此机会携蛛儿逃走，只是听见了天鹰教的名头，不免担心外公和舅舅的安危，于是定了定心神，决定留下来。

        静虚朝那三名白袍客喝道：“你们还有什么诡计？又如何得知六大派会围剿光明顶？”

        那三名白袍客仰天惨笑，突然身子一歪，竟这么一动不动了。众人吃了一惊，其中一名男弟子小心翼翼去探他们的鼻息，确定后朝灭绝摇了摇头。

        丁敏君怒道：“这些妖人服毒自尽，毒药倒是厉害的紧，居然毙命得这么快。”说罢，她抄几名弟子挥挥手，喝道：“搜身！”

        “且慢！”

        一声清朗的少年音从西边响起，峨眉众人转头一看，居然是前些天辞别的赵敏，她身后跟着阿二阿三，还带着八个猎户装扮的人，一齐朝他们走来。

        “师太，别来无恙。”赵敏朝灭绝拱手行礼，又将头转来看向周芷若，又笑道：“周姐姐，又见面了。”

        “赵公子这是何意？峨眉派除了我师尊，难不成只剩下个周芷若了么！？”丁敏君见赵敏朝周芷若示好，心里万般不悦，忍不住出口讥讽道。

        “啊，恕在下眼拙，这才看见这位师姐，失敬失敬。”赵敏像是才发现丁敏君一般，惊讶道。

        丁敏君怒而拂袖，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赵公子。”周芷若忍下心中的激动，亦才回礼道。

        “不知赵公子怎的会出现在这？”灭绝拂尘一扬，“又为何要喝止住我徒儿搜身呢？”

        “之前在下给师太提过，家师听闻六大派要围剿魔教妖人，所以让我们上路前去协助。我和门派汇合后便直接启程光明顶，没想到在这遇见各位。”赵敏抽出折扇，瞥了地上那些死去的白袍客，“至于为何要阻止各位搜他们的身，而是在下好意出言提醒：这可是魔教中人，保不齐会有什么损阴德的招数。”

        “是了，”周芷若站出来道，“各位师兄师姐小心，提防他们衣袋中藏有什么毒物。”

        那几个弟子一怔，抽出剑来就要去挑那尸体的衣袋，只见袋中缓缓蠕动，竟是藏了两条毒蛇，若是将手伸进去，保不齐会被毒蛇咬中。众人脸色皆变，人人怒斥魔教中人行事毒辣。灭绝冷冷道：“咱们从中土西来，今日首次和魔教徒众周旋。这四人不过是无名小卒，已然如此阴毒，魔教中的主脑人物，却又如何？”说罢又将拂尘一扬，道：“敏君，你年纪也不小了，行事怎的如此草率，还不如赵公子和芷若细心。”

        丁敏君满脸通红，暗自恨恨地看了一眼赵敏和周芷若，躬身领责。

        张无忌抬头瞧了赵敏一眼，不禁赞道：“好一个翩翩公子哥儿，举手投足间皆显华贵之气，行事也万般谨慎，想必是个人物。”

        蛛儿听他讲罢，在旁边笑道：“你瞧那公子和周姐姐站一起，是不是般配的紧？俊男靓女，自然是壁人一双。”

        张无忌满脸通红，再抬头一看时，那公子居然执了周芷若的手，和她说说笑笑。而周芷若却是避也不避，亦是掩袖而笑。

        张无忌见此，捏着拳头低喝道：“什么翩翩公子哥，也是个见色忘性的宵小之徒！”

        蛛儿却是用手指戳了他额头：“真是笨牛！若那公子是个登徒子，周姐姐的剑早架他脖子上了。莫不是你嫉妒那公子能得周姐姐芳心，所以才这么说的罢！”

        “怎……怎么会。”张无忌松开拳头，叹气道。

        这插曲过后，赵敏和峨眉同行，一齐向光明顶前进。约摸半个时辰，忽然闻得不远处传来兵刃相交和呼喝之声，众人不由得加紧了脚步，往那处奔去。

        赵敏眉头紧蹙，觉得事不简单，转过身来朝周芷若道：“周姐姐，你且听前方兵刃相交之声，可是很激烈？”

        周芷若闻言侧耳仔细倾听，点点头表示认同赵敏所说之话。赵敏轻摇折扇，俯身在她耳边道：“那你一会，可要跟紧了我，万不可分开。”

        周芷若一听，脸上羞红一片，辩驳道：“这怎么可以？芷若身为峨眉弟子，应当与峨眉共进退，而不是缩在公子身后做那贪生怕死之徒。”

        赵敏依然摇着她那折扇，微笑着并不言语。过了一会，似乎是自言自语道：“既然如此，依你便是了。只不过多注意你两眼，怕你给那魔教妖人伤着。”

        周芷若未听清，道：“什么？”

        “是武当的殷六侠！”

        赵敏还未搭话，突然峨眉弟子中有个男弟子瞧见了前方的景象，大喜道。众峨眉弟子闻言皆抬头一看，个个喜不自禁，不知谁在队伍中大叫道：“咱们冲上去杀了魔教妖人！”

        忽而，峨眉弟子纷纷抽出宝剑，飞身而上，与那些魔教弟子斗在了一块。周芷若见此，也抽出手中宝剑飞身而上，意与师兄师姐们并肩作战。

        赵敏往那处一瞧，只见数十名个衣袍上绣着红色火焰的人和十几个武当装扮的人斗在了一起，正在激烈之中。那些武当弟子虽说武功高强，但面对的是数十个满腹阴毒诡计的魔教弟子，一时间居然胜负难分。好在峨眉派的人也赶去帮忙，魔教弟子这才隐隐落了下风。

        赵敏摇摇折扇，对着后面那八个猎户装扮的人道：“你们也去帮忙罢。”

        那八人遂恭敬行礼，轻功一点地，也加入了战斗之中。

        周芷若持了宝剑，只是砍伤了那些魔教中人，并没有伤他们性命。她正与一名魔教弟子缠斗时，忽然一条黑鞭破风飞来，眼看就要打中她，千钧一发之际，赵敏直接使了凌波微步闪身而来，从背后死死护住了她，自己却硬生生挨下了那条黑鞭。

        “公子！”

        阿二阿三见状大惊，飞身上去各使一掌，立马毙了那使阴招的魔教弟子。那黑鞭是那死了的魔教弟子用尽全身力气掷来的，赵敏全然挨了这下，一时气血翻涌，从喉间咳出一大滩血来。

        “公子！您怎么样？！”阿三满脸担忧，忽而脸色一沉，朝那八名猎户喝道：“他们打伤了咱们公子，一个都别放过！”

        那八名猎户一听，皆怒不可遏，各自使了杀招朝那魔教弟子飞去。三家齐上阵，魔教弟子很快便招架不住，一时尸横遍野，只留了几个被武当擒住。

        “赵公子！”

        周芷若见赵敏负伤，担忧得眼角含泪。赵敏摇摇头，扯出一个笑容道：“能为周姑娘一死，乃是赵敏之荣幸。”

        说罢，她双腿一软，跌到了周芷若怀里，眼神疲惫，冷汗直流。

        张无忌的腿此时其实已经痊愈，只是他怕被灭绝猜忌，并未告知。他在一旁见赵敏这般模样，当即明白了她中了毒，于是连忙拉着蛛儿跳出，跑过去想搭赵敏的脉搏，却被阿三一掌打离。

        “你个野小子，想对我们公子做什么？”阿三喝道。

        “这位大哥，我看你家公子面色有异，应该是中了剧毒，小子不才，会些岐黄之术，让我来帮你们公子诊治一番吧。”张无忌拱手行礼道。

        “什么？！”阿二阿三和周芷若皆惊，阿三更是搭了赵敏的脉搏一探，明白了张无忌所言非虚。张无忌见他们一愣，于是伸出手准备搭上赵敏的脉搏，却被赵敏手一扬避了开去。

        “这位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张无忌一急，连忙开口，“中毒拖不得，要是以后落了些病根……”

        赵敏撑着全身力气从周芷若怀里离开，对阿三道：“阿三，我们先走，找个地方替我疗伤再说。”

        “是，公子。”

        阿三说罢朝灭绝和殷梨亭行了一礼，道：“师太，殷六侠，我家公子不慎被魔教中人所伤，还请你们先行一步。”

        灭绝和殷梨亭看了赵敏一眼，皆点点头。阿三正要扶着赵敏离开，忽而听得灭绝缓缓道：“贫尼谢过赵公子搭救小徒性命。”

        赵敏转过身，刚准备开口说话，忽然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公子！”阿二阿三连忙扶着她，知道眼下耽搁不得，于是咬牙朝武当和峨眉又行了一礼，这才离去。那八名猎户也紧随其后，很快便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灭绝见此，自然也明白了大半。她朝周芷若看去，见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赵敏离开的方向，心想这赵敏虽然行事神秘，诡异至极，但对周芷若的情确实真切，于是叹气一声，不再多言。

        殷梨亭整整衣冠，携身后的武当弟子至灭绝跟前，行礼道：“敝派大师兄率领众师弟及第三代弟子，一共三十二人，已到了一线峡畔。晚辈奉大师兄之命，前来迎接贵派。”

        灭绝道：“好，还是武当派先到了。可与妖人接过仗么？”

        殷梨亭道：“曾和魔教的木、火两旗交战三次，杀了几名妖人，七师弟莫声谷受了一点伤。”

        灭绝见他说得轻描淡写，其实这三次战斗必是恶战，不然为何武功高强的武当七侠之一莫声谷也会受伤。灭绝又道：“贵派可知光明顶上实力如何？”

        殷梨亭道：“听说魔教分支天鹰教派人大举支援魔教，还听说，青翼蝠王和紫衫龙王也到了光明顶。”

        两人一面说，一面并行，各弟子远远跟在后面，不敢打听他们在说什么。两人说了一阵，殷梨亭举手作别，要与华山派联络，这时静玄说道：“殷六侠，你来回奔波，想必是饿了，吃点点心再走。”殷梨亭也不客气，拱手道：“如此叨扰了。”

        众峨眉女侠纷纷拿出自己的干粮赠与殷梨亭，她们自己饮食简朴，待殷梨亭却是十分真切，自然是因了纪晓芙之故。当年那纪晓芙乃是灭绝师太的得意弟子，也和殷梨亭负有婚约，是灭绝认定的下一任峨眉派掌门人。听说纪晓芙被魔教杨逍所迷惑，因此被灭绝一掌击毙，清理门户。可殷梨亭并不知，他只当是魔教杨逍奸杀了纪晓芙，因此对明教恨之入骨，这次前来光明顶，也和杨逍有同归于尽之意。殷梨亭眼圈微红，道：“谢过各位师姐了。”

        蛛儿在一旁一直不语，这才与殷梨亭道：“殷六侠，我向你打听一个人，成吗？”

        殷梨亭手中拿着一块糕点，回过头来道：“不知这位小师妹尊姓大名？所要了解何事？”

        蛛儿摇摇头，道：“我不是峨眉的人，而是被他们捉来的。”

        殷梨亭甚奇，但她见蛛儿如此直率，于是又道：“你是魔教的么？”

        蛛儿又摇摇头，“我是魔教的对头。”

        殷梨亭道：“你想问何事？”

        蛛儿道：“我想问一下，贵派武当张五侠，可是也到了一线峡畔么？”

        殷梨亭和张无忌闻言大惊。殷梨亭道：“你打听我师兄，所为何事？”

        蛛儿脸一红，继续道：“我想问问张五侠的公子张无忌是不是也……来了。”

        张无忌闻言，心道：原来她一早便知道我的真相，这时要揭露出来了。他抬头看了看殷梨亭，见他脸上风尘仆仆，两鬓斑白，心中一痛，本想唤声殷六叔，却又硬生生哽住。

        殷梨亭用一副看怪物般的眼神瞧着蛛儿，道：“我五师哥已于十年前逝世，墓木早拱，难道姑娘不知？”说罢，脸上的悲伤尽显：“当年我师兄和嫂子为了不透露谢逊所在，在武当双双自刎，此事天下皆知，姑娘为何从未耳闻？”

        蛛儿道：“我在灵蛇岛上，不谙世事，自然不知。”

        “灵蛇岛？你可是和那金花婆婆有关？”殷梨亭问道，还未等蛛儿回答，一旁的灭绝师太提了倚天剑走来，冷冷道：“那金花婆婆和魔教也是对头，但是并非什么正人，我们不想多结仇家，索性将她扣住。”

        “原来是这样。”殷梨亭点点头，亦问道：“你怎的和我那无忌侄儿相识？”

        蛛儿道：“当年我和婆婆去往蝴蝶谷寻他，本想将他带回灵蛇岛医治他的寒毒，谁知道他不领情，还……”说着，她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背，轻抚着上面的齿印，“他非但不领情，还狠狠咬了我一口，真叫我好生记挂他，一辈子也忘不掉了。”

        张无忌心如乱麻，心道：原来这蛛儿就是当年蝴蝶谷的阿离。没想到她心中念念不忘的情郎，居然是我。他侧头再看，蛛儿脸部浮肿不堪，哪有半分初见时的俏丽？张无忌心中一痛，明白这是她练了千蛛万毒手，被蛛毒毁了容貌。

        “你待我那无忌孩儿真是有情有义，”殷梨亭悲伤未退，“只可惜他福薄，前几日我遇到朱武连环庄的武庄主武烈，得知无忌已于五年多之前，失足摔入万丈深谷之中，尸骨无存。唉，我和他爹爹情逾手足，哪知皇天不佑善人，竟连仅有的这点骨血……”

        蛛儿一听，仰天晕倒，竟这样昏死了过去。周芷若赶忙上前去扶，在她胸口推拿了好一会。张无忌见她如此，知道她是为自己难过，将头往别处一看，一下便瞧见周芷若望向自己，目光中大有疑惑之色，像是在问：她怎的不认识你？

        张无忌叹了口气，不愿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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