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14
酒吧卫生间不大。
男士区域只有两个隔间和一排洗脸池，宋楚期跑进来的时候情绪有些失控，根本没有精力注意隔间。
他的目光缓慢的沉向眼尾，扫到两个隔间的左边，门上的旋钮确实是红色，有人。
门死死关着。
宋楚期看不到其他什么，他不知道为什么叶裴会做这样的反应，但他没有推开叶裴，因为叶裴贴的很轻，身上淡淡的冷杉味道很好闻，他没感到任何不适，除了被亲耳朵的那一下
也不知道算不算亲。
毕竟叶裴一直没有离开，单薄的唇瓣还贴在他耳侧，更像是低沉的耳语，“林燃的人。”
宋楚期的心跳漏了一拍。
跟着，他看到叶裴的手指着镜子，宋楚期顺着指的地方看过去，是被镜子反照的露在隔间门下的男人脚踝和球鞋，脚踝上有纹身，和花臂手上的一模一样。
宋楚期一下回想起林燃扫码付款的时候，给花臂使的那个眼神
花臂在隔间里。
刚才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对着洗脸池哭的声音，他看到叶裴的表情，很有可能都被听被看了个干净
他会不会已经告诉了林燃？
宋楚期不清楚这些人要债的花活，直觉告诉他，现在只能听叶裴的，他乖乖站着没动，任凭叶裴的手绕过他的后颈，指缝揉进发间——
“躲在这里干什么，生气了？”
宋楚期微微一怔，呆在原地。
叶裴的声音淡淡的，很低沉，但又和平时完全不同，很轻，像在哄人，“以后不会有这种事。”
外面的歌声隔着门，夹着走来走去的脚步，杯盘碰撞的脆响，但现在，宋楚期耳边只剩下叶裴的声音，在狭小的卫生间里被无限放大，轻咬在他耳边。
“不用再担心。”
“我保证。”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是真的。
好像有人真的在说这些话，
在轻声的哄着他——
即使站在悬崖边，身后也不会是空荡荡的。
从父母离开，宋楚期很久没有这种感觉。
叶裴的手在后脑揉着他软趴趴的头发，像在安抚，宋楚期放任自己停止了一分钟的思考，乖乖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隔间里突然传来抽水声，门被打开，花臂从里面钻出来，尴尬的一笑：“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了，我这有点急。”
他说完，人溜得飞快，连带着厕所的门都弹出一声巨响。
宋楚期睁开眼睛，长舒了一口气。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往后退了一步，叶裴的手也放了下来，只是叶裴没有往后挪，整个人还是贴着宋楚期，离得很近。
“被他们看出来会很麻烦。”
叶裴简单的解释。
宋楚期完全理解，他知道这事情能解决的这么利落，无非是林燃现在信了他们的关系。
如果被看出端倪，对方少不了还要往酒吧找，他不可能天天都把叶裴搬过来救场，确实会很麻烦。
“回寝室吗？”
“嗯。”
“我送你。”
宋楚期顿了一下，想到花臂刚走不远，他有些迟疑的看着叶裴，还没张口，叶裴已经回了一句：“我明天要见教授，谈研究生项目，住校。”
那就是顺路。
宋楚期点点头，走出酒吧打开微信，才看到祁昀回复过来的几条信息，都是两分钟之前——
祁昀：好，马上。
祁昀：等我啊。
祁昀：后台遇到几个以前乐队的朋友，在外面多喝了几杯，你现在还好吗？
祁昀：[未接通话]
祁昀：[未接通话]
宋楚期很快回过去一条：暂时解决了，没事了，别担心。
下一秒，祁昀很快打了过来，宋楚期刚点接通，手机屏幕却暗了下去，他看了眼叶裴：“你车上能充电吗？”
叶裴开车出了绿地公园，一只手摸了根线，线头一看就是饱受摧残，皮都掉了只剩里面的金属丝，
“充不太快。”
“没事。”
宋楚期接过来充上，手机屏幕上出现熟悉的红色一小节，他把手机放在腿上，整个人靠在座椅靠垫，望着窗外，放空，回血。
已经是晚上，洲市的天像一块巨大的深蓝银幕，从高架上看过去，到处都是灯火闪烁。
车没开一会儿，停在高架中央，前面堵了，车窗里只剩下写字楼的倒影。
宋楚期睁开眼睛。
他不知道陆泽去了哪里，只觉得陆泽丢在了这些灯影里，连模样都被数不清的玻璃幕墙透成了重叠的几条。
叶裴的车里没有声音，没有广播没有歌，宋楚期刚觉得有些太安静，下一秒，他突然听见叶裴的声音——
“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
宋楚期贴着车窗玻璃，隔热膜散发着冰冰凉凉的触感。
他不太确定叶裴的意思。
但车里就这么大，他总要说点什么。
“玩玩是么，你不是在培养了么。”宋楚期有点困，声音出口懒懒的，听起来十分怠慢。
“培养得有点慢。”
叶裴一只手靠在车窗，另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你刚好也需要，不是吗？”
宋楚期知道他说的是林燃。
叶裴神色淡淡的：“林燃消息很灵通，未必不会打听。”
宋楚期明白，林燃总归是要把钱收回来的，如果其他路子走不通，也许又会绕回来，但他不可能因为这种原因和一个人在一起，况且他到现在还没有联系上陆泽，还没有正式严肃的提出分手
下一秒，宋楚期听到跑车叫了一声。
叶裴趴在方向盘上，手按在喇叭上，用一种不可置信、又略带迷惑的表情看着宋楚期，“你不会，还想着找他吧？”
车又叫了一声。
仿佛鸡打鸣，要把人叫醒。
“”
宋楚期低着头，没有说话。
他确实还在想，想着要跟陆泽说清楚，要把陆泽做错了的事告诉陆泽，让他知道这么做不对，会给别人带来伤害，以及他会跟他分手。
确实是在想。
他没有办法不想。
叶裴看到他的反应，眼神暗了几分，连声音都低了三度。
宋楚期第一次听见叶裴叫自己的名字，是用一种很无奈的语气——
“宋楚期，你很缺人爱么？”
-
明明是不缺的。
周澄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公园，叶裴一清二楚，宋楚期一走，周澄就拎着酒瓶子跟过去了，说是去买酒。
什么酒呢？
什么酒能屁颠的跟火烧了屁股一样，连给林燃付酒钱这种事都干的出，还孙子一样琢磨着要还陆泽的钱。
周澄只是怂，不敢说罢了，还要想方设法的惹人注意，就是那种没事就要揪你一下辫子的操蛋玩意。
还有那个台上的人。
傍晚那两首歌，叶裴虽然没仔细听，但他偶尔扫过舞台的几眼，没见祁昀看过别的地方。
从头到尾，他都只盯着宋楚期。
他见过太多人爱慕的眼神。
他知道那是什么样。
宋楚期明明不缺人爱，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好像活的小心翼翼，连一个陆泽都要放在心上…
叶裴头一回遇见宋楚期这样的人。
好像一个充满矛盾的合集，要招惹自己，又爱答不理；明知道走不下去，又不肯结束；明明靠脸就能活得很自在，却每天转的像个陀螺…
前面的车终于熄了尾灯，车流开始缓缓朝前挪动，宋楚期怔怔的坐在车里，一下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是啊，他很缺人爱吗？
宋楚期想起喻深说过的，你早就应该跟陆泽分手，他这人不行。
又或是在陆泽借了钱却从来不提归还的时候，祁昀提醒过的，人不是小时候玩在一起，长大了就适合在一起的，他跟你差很多。
可是他从来没有听。
宋楚期突然认清了自己，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他知道陆泽不好，知道陆泽拿自己的信任和感情在消费，但他没有选择分手。
因为他害怕陆泽离开。
害怕又失去一个从小爱自己的人。
他缺，太缺了。
以至于到现在，他还想着要跟陆泽再见一面，说道点什么…
但有什么可说呢？
早就没有了。
在陆泽选择让林燃的人跟着到酒吧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要保护他；在陆泽选择消失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见他一面，把事情说清楚。
他想的再见一面道个别，不过是在欺骗自己罢了，宋楚期感觉一切突然脱去了遮掩，变得清晰而赤裸——
“是，我就是缺，那又怎么样。”
车流越动越快。
叶裴压着虚线的最后一节变道，冲破夜色，把车开下高架，停在路边，
“你要是这么缺，那就跟我。”
“我来爱你。”
-
路边是人行桥。
桥边是湖，很大的人工湖，不少人走在湖边，摇着扇子，互相依偎。
宋楚期定定的看着叶裴，他其实想说，你可能连这种爱是什么都不知道。
叶裴有爱过人吗？
应该没有吧。
什么样的爱能容忍自己喜欢的人在外面到处和别人玩呢？如果有的话，那肯定不是爱，只是一时兴起，玩玩而已罢了——
至少不是他认知里的爱。
但宋楚期没有拒绝。
因为叶裴很好。
叶裴的一时兴起，的确让他感觉到了爱，感觉到了依靠。
既然他缺，既然林燃要解决，既然他一时需要，既然叶裴一时兴起，他为什么不可以让自己过的轻松一点，哪怕是玩玩而已呢。
宋楚期按开车窗，炙热的空气疯了一样窜进来，整个人都清醒了很多，“好哦。”
车灯偏黄，暖洋洋的。
宋楚期细长的睫毛落影在遮光板上，像一只很柔软、却带着不可告人目的的小动物，回过头定定地看着叶裴，
“那就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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