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廿五章仁善夫人不可欺

昨日周管家来东花厅回话说，那壶酒里掺了不少的东西，赵若苓最初猜想大概都是些催情的药粉，但周姨娘的那壶酒里头，却是加了很多的迷药。据周管家传大夫的原话说，迷药的剂量足以致人昏迷，若是再多一些，便可让人几日都神情恍惚，心智迷乱。

        第二日一早章任之照常卯时起，梳洗穿戴一番之后，和赵若苓用完早饭，再交代几句便去了承发房点卯。这个时辰孩子们都还没醒，他也来不及看一眼，每日也就只能下堂之后去东厢看看，或是用晚膳的时候说说话。这两个孩子送进县衙里，操心最多的自然是赵若苓，章任之几乎是每日都不得空，又何谈照顾。

        卯正四刻刚到，西厢那头便有丫头开门领着两位姨娘往北房里请安。以往每日都是作揖行个礼便散了的，今日赵若苓倒是多说了句，道：“过会子几个孩子也会过来请安，妹妹们都一块儿见见吧，昨日官人还同我说，要带着妹妹们多走动走动，总是闷在屋子里不好。”

        周姨娘没表态，挨着她坐的如夫人却是应了下来，没法子，只得陪同坐着。

        辰时末，孩子们终究是起来了，院儿里开始热闹了。虽说几个孩子都不是爱吵闹的人，但有孩子的地方终归是平静不了的。

        轩儿跑在最前头，后头跟着小君，阿茹肯定是走得最端庄优雅的一个，钱嬷嬷抱着彤儿，这个最小的妹妹似乎还没睡醒，趴在肩头打着小呼噜。

        “夫人万安。”

        几个孩子的声音混在一起，让人听着很是舒心，彤儿睁眼看到屋里上座的人之后，便扬起着双手身子往前伸，喊着“夫人娘亲”，声音软软的，赵若苓可最是受不了的，便直直接过来，自个儿抱着。

        按照礼制，现在坐着的两位姨娘都得给小君和彤儿行礼，但赵若苓此前便下了令，说是孩子还小，待大了之后再依规矩来。

        王奶娘不知道何处去了，这会子小厨房的早膳上来了，赵若苓便邀两位姨娘也一起用膳，人多热闹一些。

        早膳之后，孩子们自是去那东厢玩闹，北屋里又只剩赵若苓她们三人。

        “周妹妹，昨日晚间可是让官人喝酒了？”

        闻声的周姨娘貌似整个身子都抖了一抖，有些底气不足地回道：“是，就小饮了几杯，大人也并未有醉态，奴婢觉着应是不碍事的。”

        如夫人今儿个心情似乎很好，嘴角一直噙着笑，掺话道：“确实不碍事，要是昨日大人睡在了妹妹的房里，今儿个怕是赶不上去公堂的吧。”说完话又是一阵轻笑。

        赵若苓让小金拿来了昨日的那壶酒，当着周姨娘的面斟了一杯，端在手里晃悠说道：“寻常侍妾争宠我自小在赵府里是见惯了的，使的那些手段我也都知晓几分，左不过是些催情之物，进而让夫君留在自己房中，得些宠爱，你说是吧，周妹妹？”

        “啊、”周姨娘咽了咽口水，手上有些紧张地扯紧绢布，回道：“夫人，奴婢怎会知道呢，这些事都是大户人家里才有的，奴婢出身贫寒，没缘瞧见这些场面。”

        赵若苓抬眼看过去，道：“那妹妹可想知道这酒里都加了些甚？诶，不知如夫人是否知晓一些呢，若是知晓的话，不妨说出来也好让周妹妹见识见识。”

        “哎呀，妾身知道的也是极少的，但倒是听那些个下人说，有些人为了争宠，会找些迷药下在酒里，让人神志不清，比那些个催情的药还要厉害呢，单就一杯便会昏迷不醒，任人宰割。也是不知，这下药之人是想与人欢爱呢，还是居心不良要谋财害命呢。”

        如夫人每说一句话，周姨娘脸色便凝重一分，到听到这最后一句话，更是忍不住出声反驳道：“闺中女子哪个就是会谋财害命的主儿，还不都是想让自己往后的日子过得平顺些，少受些罪而已，哪里就有如夫人说的这般严重了。”

        赵若苓让小金把那杯酒放到周姨娘案前，迎着她疑惑的眼神，说道：“周妹妹，如今你还在这东花厅住着，我便叫你一声妹妹，但若是出了这县衙，你可就只是个任人买卖的奴才了。这酒便是昨日从你房里换过来的，若是你觉着酒里的东西并不无甚大碍，便喝了它吧，顶多就睡上一两日而已。”

        周姨娘彻底慌了，额头上好些细汗，咬着下嘴唇不知该如何回应，案前的那杯酒更是不想去碰。

        “怎地不尝尝？这可是周妹妹亲自给官人备的酒，自己不试试怎么知晓药力呢？”

        周姨娘颤抖着手回答道：“奴婢不知道夫人在说甚，还请夫人明示，若是奴婢有何冒犯之处，奴婢往后定会改的。”

        如夫人侧过脸看了一眼周姨娘，虽是很害怕的模样，但嘴皮子却是很能说，估计是瞧着无凭无据，到最后也无法有所指认，便有些抵死不认的心理。

        但赵若苓却是容不得的，非是因她争宠的念头，而是这件事的轻重问题。

        “周姨娘，也许是我进门之后并未发过甚脾气，你和你母亲便觉得我柔善可欺，但今儿个我便把话说明白。酒里的迷药剂量如此之重，你可知道，大夫说若是再多那么一些，便会让人血脉不通，呼吸不畅，再若医治不及时，这可就是试图陷害朝廷命官的东西，你好生掂量过没有？”

        被问到的人没敢答话。

        “你也别想着官人会对你有甚余情留恋，你那姨娘的位子是如何得来的，你我都清楚，若是往后再有这般糊涂作为，这县衙肯定是不会让你待下去的。你也别不信，后院儿的事向来是我做主，要处置一个姨娘我还是办得到的，再不就还有城北的赵府呢，大夫人可是疼我得很，你家里头还有个母亲和弟弟吧，若是不想他们有甚意外，下回在动歪心思之前，先好好想想后果。”

        可能这几年因为章任之模棱两可的态度，让这位周姨娘平白生出了这么久的幻想，她那位母亲也是该好好敲打一番了。

        这回赵若苓是真的有些动怒，迷药伤及的可是人之根本，若是再有几次，本来没病的一个人都会被弄的病恹恹的，见着底下的周姨娘不回话，她声音加重了几分道：“年岁至今，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了吗？回话。”

        周姨娘也不知这会子在想甚，再抬起头那双眼睛里就噙满了泪水，欲下不下，楚楚可怜。

        “是，奴婢知晓了。”

        “若是忘了从前的本分，便跟着小金学学，免得再生出些不该有的歪心思。”

        今日上午这一出，估计把周姨娘吓得够呛，估摸着这一月应是可以安生了，那个平氏还是少放进院儿里为妙。

        其实说来这周姨娘也并不委屈，她的母亲虽是出主意的人，但最终下决定做不做这些事的却是她自个儿，就算其中有些逼迫的味道，那也是她自己不愿反抗，甚至有些顺水推舟，到头来所有事情的主使人都是平氏，她只是个不想担责且十分胆小的人。

        从这几回她回答的话来看，周姨娘也并非全无城府，只是不想做那个最坏的人罢了。

        这间事了，赵若苓难得有时间去了一趟库房，嫁进县衙之后还未好好将嫁妆系数清点一番。

        阿茹再过几年就得说亲了，她这个表姐也得添一些嫁妆过去的，还有往后赵府的两个少爷议亲，虽不用她添嫁妆，但好歹要送些礼物过去。再有远了说，彤儿和小君，虽说不知道以后是个甚光景，但先预备着总是没错的。

        周管家在核对当日大夫人送过来的账本，小金和赵若苓都在细数钗环首饰，理清楚才好慢慢计划着。

        两个时辰之后，小金往前边儿公堂里去，准备单独叫师爷的，却是被堂下跪着的一个老妇人给盯着了。老妪就这般直直地看着公堂边儿的小金，甚至都没回答章任之的问话。

        “丫头，可指着你发财呢，如今怎么到了这县衙里来，快跟我走，带你去大户人家里享福。”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堂上站着的几个人都有些疑惑，宋仁顺着老妪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站在外头的小金，便走了过去。

        宋仁问道：“可是县令夫人有甚要紧事遣你来禀报大人？”

        小金回过神来，直直点头，又摇头，将宋仁又拉出去一些，才说道：“宋师爷，奴婢是来请宋师爷写状子的，夫人库房里头丢了支蝶舞钗，特地遣奴婢过来禀报一声。”

        “蝶舞钗？何时丢的？又价值几何？”

        小金正欲说话，宋仁制止了，又往堂前走去，跟章任之说了些甚，便才又请小金往夫子堂里去，这里没有笔墨，说了也记不全。

        老妪一直看着小金这边，待他们二人将要离开视线的时候，她有些急道：“丫头，别跑啊，我是带你去大户人家吃香喝辣的，过来，快过来呀……”说着说着，语气竟有些发狠，但听见这话的人都不知这话何意。

        “丢的那支蝶舞钗是迎亲当日，赵府大夫人亲自装进去的，所以印象比较深。听说前几日赵笙少爷也来过县衙报案，赵府那边儿丢的也是一支蝶舞钗，想来应是一样的。约莫价值十两银子，但不知何时丢的，库房里的东西夫人是今日临时起意去清点的，所以何时不见的奴婢们也不知晓。”

        这几日来县衙报案的人就只一个，但从锦钏失窃案开始，到如今都快半个月了，不至于才这几桩案子的，定是有些家里顾忌女儿名声或是失窃的东西无甚重要便没有报官，这才是让所有关联案子一直停滞不前的缘由，没有足够的案件可以串联起来，便找不到其中的相似点，破案更是没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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