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廿一章小君怯弱阿茹劝

东花厅里，小君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时不时望着院儿门口，像是在等甚人。今儿个阳光倒是很好，这才巳时过，东厢台阶便有阳光照进来，晒得人身子都是暖的。

        彤儿一般都是赵若苓亲自带的，人也大部分时间都在北房里，王奶娘更是恨不得从早到晚都待在县令夫人那边，再者阿茹也回来了，还有钱嬷嬷在，小君再不会像上回那般丢了。

        东厢门口坐着小君，房里头的小凳上便坐着钱嬷嬷，年岁大的人可不敢随意往地上坐，腿脚本就多多少少有些寒疾，可受不住秋来地上的寒气。

        阿茹从后头小厨房过来，手里端着个小碟子，里头定是些可口的点心。女孩子不论是否富贵出身，都是嗜好甜食的，闲下来便想吃些。

        “小君，来尝尝这个桂花糕，这可是秋娘跟大仙楼的厨娘新学的手艺，香甜得很。”

        一小碟点心，小君就只吃了一小块儿，其他的全进了阿茹的肚子。

        “可是又在等轩儿？昨日你们未说好何时见面吗？”

        小君抿嘴道：“轩儿今日要去先生那里一趟，不知何时能回来。”

        除却彤儿，轩儿似乎在小君心里占了很重要的位置，不仅只是话语相投，也许还有些依赖在里头。轩儿比小君大那么一岁左右，但胆识心性却是比小君高出一截的，素日里也自行扮演着一个大哥哥的角色，让小君十分依赖。

        阿茹从袖子里拿出手帕，先给小君擦了擦嘴角，复又给自己擦了擦，随后拍拍手道：“小君，你还得大胆些才好，你如今乃是这个县衙里唯一的小少爷，所有下人见着你都得行礼请安，像今日这种事，直接遣人去前院儿问问便是，何至于自个儿傻傻地在这处等着。”

        小君转过头来，看着本就是富贵人家出身的阿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有些为难地开口道：“我、我不是小少爷，我和彤儿不似阿茹姐姐这般出身，乃是半路被县令大人捡回来的，如今有这好房子住，还有人专门伺候着衣食，就已经很知足了，若是再给夫人添麻烦就不好了。”

        阿茹本是站在小君跟前儿的，这下也直接坐在了台阶上，和小君并肩。

        “你看，这样我们是不是就是一样的了？小君，你别老是想着以往的事，现如今你只要还住在这东厅里头，便就是这些奴婢的主子，而且夫人也从未迫你叫过‘娘亲’不是？若是你不愿意的事情，大人们都不会强迫你的，但若是你有甚想做的事，也只管大胆去做便是，无人会有甚异议的。”

        小君有些纠结地掰扯着手指，却是被阿茹拉着往北房里走。不出一刻钟，两个孩子便得了赵若苓的允准，可以去前头六房寻轩儿。钱嬷嬷自然是跟着的，后头还带了几个护卫，小金也被指派了来。

        赵若苓让小金提了一个食盒过去，里头装了些刚刚阿茹吃的桂花糕，也给庆婆子送些去。

        前几日主簿何夫人随口提的那句，让赵若苓倒是上了心。虽然她名下的店铺并没有甚糕点铺子，但却是有茶坊的。

        这几日让周管家和茶坊掌柜商量了一番，最终是定了下来，在茶坊里头加了一个桂花糕的架子，过往买茶叶的商户都送一些作人情。这才不到两日，便有客人回访说想要再单独买些桂花糕回去。

        昨日晚间茶坊里的账房掌柜才和大仙楼的厨娘交代清楚，这长期的桂花糕售卖生意便这般谈好了。原料虽是常见，但做法比寻常糕点要繁复许多，那上头的花样也都是赵若苓亲自选的，口味嘛，自然是扬州那边的香甜口味，还带着些秋来桂花的清香。

        阿茹牵着小君，三拐四拐进了六房的东司院子。一进去便听着个婆子的声音，有些粗犷，阿茹还吓着往后退了退。

        “昨日交于你给轩儿买零嘴的银子呢？又送给青兰院的姑娘了？”

        那头站着两个人，一个就是叉着腰骂骂咧咧的婆子，一个是兜着手不敢回嘴的中年男子。

        婆子还在说，“家里头还剩几个钱，你又不是不知，竟还想着拿钱出去找姑娘，花天酒地，可还要我们娘儿俩活了？”

        小君趁着婆子不说话的间歇，跑到她身后，扯了扯婆子的手袖，小声问道：“庆婆婆，轩儿可回来了？”

        庆婆子回过身来，见着个玉面小公子，脸上顿时堆起了褶子，连语调都刻意放缓了些，笑道：“哎哟喂，这不是小少爷嘛，甚时候来的？轩儿啊，刚跟着何夫人去主簿大人衙内了。”

        听着这话，小君有些恹恹，但还是规规矩矩地道了谢，出了院儿来，和阿茹说道。小君本想着就这样回东厅的，但阿茹却是来劲了，非得今儿个让小君见到人不可，这又拉着小君往回走。

        小金送完食盒，却是被庆婆子拉住千谢万谢的，非要把人留住多说几句，没法子，只得让两个孩子自己去了。

        两个孩子还没到那二堂门前，便遇着何夫人和轩儿了，这下算是歪打正着了。小君满心欢喜地往轩儿那边跑，何夫人也眉眼带笑，去牵着阿茹一同往东花厅里去。

        三个孩子自然是待在东厢，何夫人和赵若苓在北屋里头说话，彤儿也被王奶娘抱到东厢那边去了，两个人这才好容易说说亲近话。

        正巧说道一事，何夫人道：“妹妹不知听说了没，昨儿个典史陈夫人的手镯丢了，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呢。”

        这东花厅里自从有了几个孩子之后，赵若苓便是时时都不得空独自出门走走的，到哪处都有孩子黏着，府里的这些事又不便在孩子面前说，现如今倒像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生一般。

        “那镯子可是贵重之物？”

        何夫人眉眼上挑，回道：“自然是的，若只是个寻常首饰，那陈夫人能闹这般大的动静吗？先前我可听说，她衙里的下人有回私昧了一个珠钗，据说有这个数。”何夫人伸出手比了个手势，大约七两的意思。

        “陈夫人都没怎地大肆摊开来说呢，如今丢的这个镯子啊，我看要么是有甚渊源，要么就是价值不菲十分贵重之物，也不知是哪个有本事的窃贼，敢到这南涪县衙里来行窃，我倒是想亲自瞧瞧。”

        据何夫人的从下人那听来的说，这镯子可能是陈夫人娘家里头传下来的，因着陈夫人母家并不富裕，实就是个小户人家，且家里头就陈夫人这一个女儿，所以这手镯可算得上是传家宝了。虽可能并无甚贵重，但这其中的意义却是多少银两都买不来的，陈夫人这般大肆搜查也就可以理解了。

        赵若苓总觉着有些熟悉，但也找不出哪里熟悉，便顺着话头说道：“这窃犯定是身手不凡，不然怎进得了这县衙院墙？”

        就这般聊了小半个时辰，又说到了轩儿的事。看如今何夫人这般神色，想来庆婆子定是松口了的，让轩儿认她作干娘这事儿，多半是能成的。

        今儿个院儿里还来了个人，但不是进的北房，乃是通报了赵若苓之后直接进了西厢，便是那周姨娘之母平氏了。

        说是多日不见母亲，想念得紧，赵若苓也点头应了，只不过平氏进院儿之前，被护卫截下了些包裹。也并未清查或是就此缴了，只不能带进后院儿，待平氏出来自然可以原样带回去。有了先前的□□香囊，章任之可是半点都不敢疏忽的。

        昏定前，周姨娘那头终是有动静了，也不知这对母子说甚说了如此之久，连何夫人都回去一个时辰了，再晚几分，章任之都快散衙回后院儿了。这几日前堂事情多，散衙之后章任之不是待在二堂处理未完的公务，便是去西厅书房待到昏定方才回东花厅。

        王奶娘抱着彤儿在院儿里转悠，忽地见着那头一个有些佝偻的背影，觉着有几分熟悉，但几瞬之后那背影便出了东花厅，不知去向了。

        奶娘愣在那处，似是在回想，便被里头的小金唤了进去。

        “奶娘，院儿里都下露了，还愣在那处作何？”

        王奶娘把彤儿递到赵若苓怀里，回答道：“夫人，今日院中可是进来了外人？奴婢刚才在院儿门口见着个生人背影，也不知是哪个衙里的下人。”

        小金取来些热水，听到奶娘的话便回了句，“哪里是衙门里的下人，是西厢周姨娘的母亲，从午前便来了，直到方才才从西厢出来呢，这母女情分可是真切呢，说这几个时辰的话都不出门来透透气的。”

        西厢那两个，如夫人本就是清净淡雅的性子，不爱热闹实属正常，但周姨娘也是日日都待在房里头，不晓得如何过得了这般清寂的日子。

        奶娘又回想了一阵儿，却还是记不得有甚关联之处，便道：“那周姨娘的母亲可是经常来院儿里看周姨娘？奴婢怎么瞧着背影有些熟悉呢，但却是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赵若苓看了王奶娘一眼，复才缓声道：“定是你记错了吧，这几月那平氏都未入县衙里来的，奶娘你也是才过来不久，怎地就会熟悉了？”

        不知为何，王奶娘却仍是觉得自个儿瞧见过那个背影，心下想着下回待平氏再来，可得见见此人是何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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