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我被困住了。

        或者说,  我被冰困住了。

        这块冰很大,很透明,我能够看见冰的表面在散发着寒气,但是被困在冰里面的我并不怎么冷。

        虽然冰块限制住了我的行动,  但是非常奇怪的是,  我可以眨眼。

        这里真的……怪得很。

        我陷入了沉思。

        我想了起来。

        刚才我在厨房吃宵夜,  我老爸和他的朋友扎塔娜在外面聊天,  餐厅的暖气片坏了,连带着厨房也凉飕飕的。

        社恐犯了的我没有出去吃,  而是拿着盘子就站在厨房里吃,靠着微波炉。

        然后微波炉好像被我按到了哪个地方,不知道怎么的就亮了起来。

        我端着我的宵夜想把运作起来的微波炉关掉,但是按下关闭的按钮微波炉却没有反应,思索之后我把微波炉的插头拔掉了。

        因为我不知道微波炉空转会不会故障或者啥的,万一像我老爸那样把厨房炸了就尴尬了。

        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被我拔掉插头的微波炉是停止了运作,但是厨房里的其他电器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冰箱也非常正常的弹开了它所有的门。

        这里才是最不对劲的!!!

        冰箱里的冷藏格明明是洗碗机!!!怎么可能变成了正常的冰箱冷藏格!

        除非我老爸或者阿尔弗雷德趁我不注意把原来那台提姆说的嵌入式洗碗机冰箱一体机给换成了正常的,外表长得一样的冰箱。

        但是不可能,  也没有必要。

        从我这个位置往外看,我还能看见和朋友在聊天的我老爸,但是里的比较远,他们说话也没有很大声,  我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厨房里的这种情况,要么是闹鬼,  要么是幻觉。

        鉴于今天下午蝙蝠侠刚来过且拿着他那个非常黑科技的未知能量检测仪检测完韦恩大宅后,  我坚信,  是家里有鬼,不是我产生了幻觉。

        而且圣水泼上去会冒烟诶,这他妈还能是蝙蝠侠变魔术给我看吗?

        所以现在就是闹鬼。

        “老爸!你还在厨房外面吗,我手机忘在房间忘记拿了,你可以帮我拿一下吗?”我高声呼唤外面那个不知道是真的还是也是幻觉的一部分的我老爸。

        没有人回答。

        我身上也没有圣水。

        完蛋了,难道英明神武的易露丝就要被这一只看上去就不怎么聪明的鬼谋害了吗?

        噢,那只一看就不怎么聪明的鬼现身了。

        长得就不像个好鬼的老妇人皮肤苍白,它飘在空中,手里的木偶眼睛灵动有神,灵活得像个活人的眼珠子。

        眼珠子灵活地转了几圈后看向了我,木偶说:“尖叫吧”

        叫你妈。

        我把手里的最后一口宵夜吃掉,把手里的盘子当武器砸向了那个鬼。

        盘子穿过了那个鬼的身体,落到了地上,摔了个稀碎。

        “你完了。”我对那个鬼说,“这是我们家里最贵的一个盘子,价值二十万美金,世界上独一无二,你做牛做马都赔不起。”

        我骗它的,二十万的盘子怎么可能放在厨房,应该是放在储藏室。

        鬼飘在前方一动不动,就像是听不懂我说的话一样。

        真的听不懂?没法交流?这下子难办了。

        能交流我的还能忽悠一下,不能交流就只能面面相觑干瞪眼,要么它弄死我要么我弄死它。

        “尖叫吧。”它手里的木偶又发出了声音,这次伴随着木偶声音出现的,还要周围漂浮起来的各种电器。

        破风声响起,各种厨房电器朝我飞来,在被砸晕之前,我幽幽地朝着那个鬼竖起了中指。

        ——

        等我再醒过来就是现在了。

        冰块外面是重复的天空景色,上下左右都是透明的有颜色的方块,前面有一片黄色的土地,稀疏地长着几根绿色的草——也就比莱克斯·卢瑟的头顶多一点。

        不知道哪里来的音乐,欢快中带着节奏,让我感到非常熟悉。

        是啊,可不熟悉嘛,我最近在玩的那个怨种三消游戏就是这个背景音乐。

        游戏主办方不知道是不是卷钱跑路了,大半年过去了都没更新最新关卡,我攒的那些星星都能够用来搭房子了,而这个游戏最原本的目的——闯关得星星,帮故事里的主人公的房子装修——根本没有更新,一半光鲜亮丽,另一半阴暗又布满灰尘,不是强迫症都能被逼死的程度。

        游戏里的关卡一直闯不完,我现在就拿它当单纯的消遣游戏玩,睡前玩一下,要是关卡过不了,做梦都梦见自己在三消。

        对我来说应该是个噩梦。

        所以,我现在在梦里吗?

        按照那个鬼的砸法,不出意外且情况正常的话,我应该是在icu里躺着的。

        醒不醒的来都不好说。

        一般情况下来说,鬼杀人是需要一定的条件的。

        比如淹死的鬼它可以趁你不注意让你在水池里淹死,摔死的鬼可以在阳台让掉下去摔死死,凶一点的可以在你踏上它的地盘的时候直接搞死你,但是没有办法无差别杀人。

        这个鬼看上去就不像是什么好鬼,但是也不是很厉害的样子,再加上它手里木偶念的那首恐怖童谣——如果你看到她,不要尖叫;否则她会扯开你的嘴巴撕掉你的舌头。

        那么它的杀人规则应该是什么对它尖叫了就能杀死你之类的吧。

        我想叹气,但是冰块限制了我的动作,我只能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并在记仇小本本上给这个鬼记上一笔。

        我是真的对捉鬼业务不熟练,属于只听过没见过的那种,幻觉见的倒是比鬼多。

        以前我还在岗位上工作的时候是负责当暴力输出的,灵异事件这种一般不属于我的业务,除非那个鬼能被我打到——也是我之前为什么丢了个盘子出去试探那个鬼的原因。

        反正不管现在在不在梦里,不是现实世界就对了。

        现实世界才没有巨大版的真人消消乐呢。

        我大概明白了自己现在是个什么东西。

        三消游戏里需要用特殊道具——比如炸弹和火箭——才能消灭的冰块。

        关卡里收集不完游戏还会输掉的那种。

        “或许,我们需要想办法把冰块消灭才能拯救出被困住的露易丝?”我听到迪克的声音。

        我止住了散发的思维,努力地转动眼球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谢天谢地,迪克所在的地方不是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

        我看到了他,他和我对上了视线:“嘿!露易丝眼睛在动!”

        “露易丝?你能看见我吗?”他朝我挥手。

        我眨了一下眼睛回复他,他应该能看到吧?

        “所以,我是在梦里玩什么拯救露易丝大冒险吗?为什么提米和布鲁斯也在我的梦里?”迪克陷入了沉思。

        我老爸说:“这不是梦。”

        “我值完夜班回来,刚躺下,也没有中什么恐惧毒气小丑病毒和乱七八糟的魔法。”迪克反驳。

        “或许,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提姆冷静发问。

        然后他们就转过身去小声地嘀嘀咕咕了,在背景音乐的干扰下,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不能先来个人把我救出来再继续说悄悄话吗?我被困在这里很无聊欸!我在心中呐喊,但是他们明显也没有什么心灵感应之类的变种能力,没有办法知道我在心里想什么。

        没过多久,嘀咕完了的三个人转了过来,迪克仰头看向了我,他往后退了几步。

        助跑,加速,我艰难地看着他两三下卡着方块的边缘攀爬到了我旁边,灵活得像个猴一样。

        他稳住自己,空出一只手敲了敲外面的冰块,清脆的冰块之间的碰撞声随着迪克的敲击响起,还带着非常诡异的动漫风的撞击声。

        他听到声音之后愣了愣,问我:“这个冰块是实心的吗?”

        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我确实挣脱不开这个玩意的束缚。

        我试图用眼神回答他,但是这是不科学的,跟抛媚眼给瞎子看是一个道理。

        “好吧,看来你也不知道。”他耸了耸肩,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餐刀。

        我感觉到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想要把餐刀插进冰块里,但是冰块纹丝不动。

        “看来暴力手段没办法把你弄出来。”迪克原路返回了。

        “三消游戏我倒是玩过,但是没玩过这么大的。”我听见提姆在下面说。

        我也想知道这么大的三消游戏到底要怎样才能玩得起来。

        但是如果真的是那个鬼把我们弄进到这里想要杀死我们的话,必然不可能是让我们在这里玩三消游戏的。

        ……这都是什么糟心玩意啊。

        “或许……这里是你的噩梦吗?”我听到我老爸问我,“是的话就眨一下眼睛,不是眨两下。”

        我眨了一下眼睛。

        对,我曾经因为沉迷消除游戏,在睡前通不了关,第二天又必须早起的情况下,梦见我被困在消除游戏里无法通过的那个关卡的冰块里,然后被太阳晒化了。

        非常无厘头,但的确是我的噩梦之一。

        被困在冰块里晒到化掉真的很可怕好嘛!

        我的周围是天空,天空里有太阳吗?

        在我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猛然觉得周边的光线亮了起来。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在迪克快要变成名画呐喊的表情里,我感觉到我变成了一滩水流了下来。

        在到达地面后,他们三个围了过来。

        “露易丝……”提姆非常艰难的开口,我觉得他的现在的表情就像是那个[老人,地铁,看手机]的表情包,“你还好吗?”

        “呃,或许?”我觉得我现在感觉还不错。

        然后地面发生了一阵地动山摇,我顺着地面裂开的一个缝隙流了下去,我老爸伸出手想抓住我,可是他忘了。

        水是抓不住的。

        ——

        我骑在马上走了个神,然后被周围的人惊慌失措的声音惊醒。

        “吵什么呢!”我下意识训斥了一句。

        果然,训斥之后安静了许多。

        “皇上!难道你不记得十九年前大明湖畔的下雨&了吗!”

        一道毫无波澜的声音传来,有一个词我被吵得没听清,我下意识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胸口中箭的男人躺在地上,满脸泪痕,表情生无可恋。

        “下雨?什么下雨?天气挺好的呀,万里无云。”我抬手挡在额前,眺望了一下远方的晴空万里。

        站在我隔壁的侍卫用手掩着嘴,在我耳边轻轻提醒我:“皇上,是夏天的夏,不是下雨!”

        哦,原来我是个皇上。

        “夏雨?朕当然知道夏雨了,朕还知道他有个哥哥姐姐叫夏雪和下冰雹呢!”我骄傲地说。

        侍卫再次提醒我:“皇上,他说的是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非常震惊地说——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在震惊什么。

        我总感觉我不应该是什么皇上,而且躺在地上的那个——我觉得他不应该躺在地上。

        然后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看上去他已经晕过去了,但在我这句话落下来之后,他跳了起来勃然大怒,指着我的鼻子就开始骂我:“我都晕过去了!!!你还让我再说一遍!你还是人吗!?”

        在众人惊恐的表情里,男人挣脱了抱着他的侍卫,直奔我而来。

        在晕过去之前,我听到有人用尖锐的嗓音喊了句“有刺客!保护皇上!”。

        对,他打晕了我,在众多侍卫大臣的包围中,他勇闯包围圈,直取我项上人头。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浮现了一个词语:梅开二度。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我耳边传来了谈话的声音。

        “什么时候能出去?她还要这样多久?”

        “扎塔娜说那个幽灵躲了起来,结果露易丝刚好路过它藏身的地方,就躲露易丝身上了。”

        “所以是要……醒了?”

        偷听被发现了。

        我悻悻地睁开了双眼,爬了起来,两个劫匪坐在篝火前看着我,火光照耀着他们英俊的脸庞,成功地让我忘记了我想要说的话。

        “两位帅哥,劫财还是劫色啊?不管是哪个我都可以,你们愿意和我回京城吗?必封你为贵妃。”我朝他们抛了个媚眼。

        “……”

        一阵诡异的沉默。

        “看来她脑子还没好。”头顶一撮白毛的帅哥对着另一个帅哥如是说道。

        梅开三度,我又晕了过去。

        ——

        怎么说呢,这事有点复杂。

        我刚刚调戏了我老爸和我前男友。

        现在的话,我去正义联盟问问有没有办法让我移民外星还来得及吗?

        不用太远,月球也行。

        我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不愿意醒来接受尴尬的现实。

        “装睡也没用,醒了就起来。”杰森敲了敲我的床板。

        木质的床板被他敲得梆梆作响,我张开一只眼睛看向外面,我老爸坐在桌子前拿着茶杯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看不出来到底介不介意我刚刚调戏了他。

        “行吧。”我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然后站到了床边放着的凳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杰森,“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他挑眉看了我一眼,比划了一个手刀的动作。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抬起手捂住了我隐隐作痛的后颈。

        “露易丝。”我老爸叫了我一声。

        “嗯?怎么了?”我跳下凳子,走到了老爸对面的椅子坐下。

        “扎塔娜是正义联盟的魔法师,她今天来是帮我们驱鬼的。”我老爸说。

        “啊?”我发出了一个表达疑问的语气词,“那我今天过去的时候是打扰到你们捉鬼了?”

        我老爸沉重地点了点头:“所以现在,那个鬼躲到你身上了。”

        ……你最好不要拿这种事来骗我。

        我连人带椅子往后挪了挪。

        “真的在我身上?有办法搞出来吗?”我浅浅地感受到了害怕。

        “我们现在在你的梦里。”老爸好像感受到了我的害怕,换了个话题。

        “呃,怎么进来的?”老爸你看到了吗?我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用魔法。”他好像不想对这个过程多做解释,一笔带过,“它在你身上会不断勾起你的恐惧,用梦境呈现出来,然后让你迷失在你的恐惧之中。”

        “你要战胜恐惧。”我老爸说。

        我回想起了前面的两个噩梦,沉默了。

        第一个确实算得上是噩梦,但是第二个,也就是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梦境——是噩梦吗?

        是知道我怕社死才这样安排的?

        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觉得,你们要往前走了。”一直站在旁边听我们讲话的杰森突然开口。

        他的身影在慢慢变淡,这个房间的边角也在慢慢地消失。

        我老爸拉着我起身往外走,快要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

        杰森的身影已经变得很淡了,他靠在墙边看着我们,双指并拢在太阳穴上做了个往上抬的动作,非常酷。

        走出这个屋子的门,身后的场景已经全部消失了。

        脚上的石板地面变成了柔软的泥土,眼前矗立着一个欧式建筑——一座已经破烂衰败的演出大剧院。

        我和我老爸现在就站在这个大剧院的外围,前面有一条小河,一艘崭新的小木船正停在那个小渡口上,明摆着的请君入瓮。

        “老爸。”我捡起了地上的一张报纸给他看。

        报纸严重泛黄,新闻的头版是我看到的那个老妇人的照片,标题上写着【玛丽·肖,来自雷万斯费尔小镇的优秀腹语者】一整个版块都是玛丽·肖的新闻,上面不知道被谁用红色的笔写上了我听那个木偶念过的恐怖童谣。

        “‘如果你看到她,不要尖叫;否则她会扯开你的嘴巴撕掉你的舌头。’尖叫是死亡条件吗?”我老爸对着报纸若有所思。

        “我们要进去看吗?”我问老爸。

        “不进去我们也没有其他的路走。”他环顾四周,示意我看向身后的路。

        白茫茫的一片,不是那种起雾的白,而是那种画中有一块地方被人用橡皮擦擦去了的那种突兀的空白。

        “看来我们没得选了。”我叹气。

        “走吧。”我老爸率先踏出了前进的步伐。

        小木船是那种非常小的,感觉只能坐一个人上去,多坐一个就会翻船的那种小木船。我老爸先上的船,他在小木船的一阵摇摇晃晃里稳定了下来,然后给我留出了一个上船的位置。

        “真的不会翻吗?我觉得它的吃水线有点危险。”我犹犹豫豫不敢上船。

        我老爸身高一米八八,一身肌肉,这种体型,不用问就知道他的体重绝对不会轻到哪里去,我也有百来斤,这艘小木船真的能够承受得住吗?

        “船翻了的话,我带你游过去。”我老爸无奈地向我保证。

        “那好吧。”我慢慢地在空位上落脚。

        小木船非常坚强的支撑住了我们两个人的体重,摇摇晃晃地带着我们过了河。

        在脚从船上离开,踏上了大剧院的地板上的那一刻起,周围的环境突然发生了变化,整个大剧院瞬间活了过来,破败的环境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外墙和环境,穿着礼服的人们走进大剧院的门口,打扮成大型木偶的人在门口检票,热闹的场景把我们重新带回来那个还没有荒废的大剧院里。

        老爸和我的身上的衣服被换成了礼服,他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两张票。

        “玛丽·肖与比利?”我念出了票上的剧目名称,“它想请我们看腹语表演?”

        扮成木偶的检票员来到了我们前面,他胸前的名牌上写的是【木偶比利】。

        “先生小姐,请出示您的票据。”检票员对我们说。

        我老爸和我对视了一眼,我递出了手中的票据。

        检票员撕下了副券,把票根还给了我们:“祝两位观剧愉快。”

        “进去吧。”我老爸说。

        我们就这样踏进了玛丽·肖的老巢。

        剧院里的灯光很亮,进来看腹语表演的有大人也有小孩,多数是一家几口一起来看的,我们的桌位在比较靠前的位置,是非常好的观看位置。

        腹语表演开始的时候观众席的所有灯光都暗了下来,只剩下了舞台上的灯光。

        玛丽·肖带着木偶出来表演,现场的观众随着表演的内容情绪跌宕起伏,时不时一起笑出声,我和我老爸两个人抱臂观察着现场,在这群人里面就像是鸡群里的丹顶鹤,格外突出。

        “而且我觉得她怀里的那个木偶,有点丑。”我小小声地向我老爸吐槽。

        然后全场寂静,所有人的脑袋都转了过来,眼珠子死死地盯着我。

        坐我前面的那个兄弟脑袋甚至转了整整一百八十度。

        我抓着我老爸的手臂,我感觉到了我老爸手臂上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开玩笑,开玩笑哈。”我讪笑,“很可爱,我乱说的,不丑。”

        硬着头皮夸完之后,他们——不,应该说它们,它们的脑袋缓缓地转了回去,我松了一口气。

        ……丑还不许别人说。

        我在心里默默嘀咕。

        不过这个突发情况之后,让我们确定了整个剧场都是玛丽·肖的木偶。

        我们被包围了。

        我老爸拍了拍我,让我伸出手。

        【不要轻举妄动。】他在我的手心里写下这几个单词。

        我点了点头,悄悄地往我老爸那边的座位上靠了靠。

        节目还在表演,一个属于小朋友的稚嫩的声音响彻这个剧场:“她根本不是用腹语表演,我看到她的喉咙动了!”

        全场哗然。

        玛丽·肖在上面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很快她镇定了下来,用木偶开了个玩笑把这件事情带了过去,小男孩的家长也捂住了他的嘴巴。

        “然后,有一天,那个男孩他失踪了。”舞台上,玛丽·肖手中的木偶比利说道。

        “他们认为是我杀了那个男孩。”玛丽·肖接着说。

        “咦?为什么他们这样认为?是因为他质疑了你的腹语吗?”木偶比利问道。

        “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割掉我的舌头说是要为那个孩子报仇。”玛丽·肖说,“他们把我沉进河里说我罪有应得,我的罪状是什么?”

        “是你优秀的孩子们,是你优秀的腹语。”木偶比利又说。

        “他们把我的孩子们丢进火里,我听到我的孩子们在哭泣,他们在尖叫,他们在喊:‘妈妈妈妈,你在哪?妈妈妈妈,救救我。’”玛丽·肖很难过。

        “哦妈妈妈妈,别怕别怕,你的孩子们都已经回到你的身旁。”木偶比利安慰她。

        “是的,我的孩子们都回到了我的身旁。”玛丽·肖点头。

        “我有罪吗?我的孩子有罪吗?”玛丽·肖问。

        “我有罪吗?我的妈妈有罪吗?”木偶比利问。

        “你们能告诉我们吗?我们有罪吗?”他们异口同声地问。

        “你们能告诉我们吗?我们有罪吗?”整个剧院的木偶异口同声地问。

        就,别这样。

        我是个法学专业在读生,还不是法官呢,也不是警察,这种东西……我哪里能给你们定罪。

        全场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你,等着你回答,这种感觉让人怪社恐的。

        特别是这种,你不回答给我一个我满意的答案我就杀了你的情况,我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就定住了。

        ‘我要怎么回答?’我用眼神询问我老爸。

        这个时候总不能静观其变了吧?

        ‘随便你吧。’我老爸用眼神回答我。

        好嘞了解。

        “这种事情,我觉得你应该去找警察。”我对玛丽·肖开启了我的忽悠大法。

        “你看啊,按你说的,这些村民无缘无故没有证据就杀人灭口,还把你的孩子扔进火里烧,这不就是故意杀人和损害他人财产吗?还有那个小男孩,无缘无故诬陷你对腹语是假的,给你造成了损失还带来了伤害,鉴于他还小,他的监护人全责,你应该早点报警啊,警察叔叔会帮你沉冤得雪的。”我语速飞快地讲。

        “简单的来说呢,就是运用法律的武器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你看你没学好法律,就被这些人随随便便就给骗成了厉鬼,演出的大剧院也没有了,络绎不绝的粉丝也没有了,难道他们不该对此作出赔偿吗?所以啊你一开始就走错了,你应该直接找警察叔叔的。”

        说完了之后,玛丽·肖和她的木偶们没有什么动静,但是一旦我动一下,木偶们开始就跟着转移视线,一来一回地让我选择了继续在原地相对静止。

        我不动,木偶不动,但是剧院却动了起来。

        它恢复了破败,盯着我的木偶们的脸色也逐渐苍白了起来,玛丽·肖消失在了舞台上。

        它被我说服了吗?

        不可能。

        怎么说呢。

        鬼是由一种执念组成的东西,并不是所谓的人死了之后就变成了鬼,一旦鬼放弃了它的执念,等待它的只有消亡。

        像玛丽·肖这种会害人的恶鬼更不可能会轻易放弃这种执念。

        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消失了,座位上的木偶都垂下了头。

        我们站了起来,回过头看。

        进来的那个门口消失了,周围一片死寂,通往后台的道路洞开,就差在那里挂个欢迎参观了。

        我老爸眉头紧皱,来到这里之后一直被玛丽·肖掌握着主权,被它一步步地带领着往前走。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是会让人感到很憋屈的,但凡我再脾气暴躁一点,或者我手里有一个火把,我会直接选择把这里烧了。

        我老爸在前面打头阵,我在后面脑袋空空亦步亦趋地跟着我老爸走。

        我老爸的脚步停了下来,我们现在是在一条很长很黑的走廊里,已经走了有一段路程了。

        “不对。”他说,“我们走过这里。”

        他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咔哒”一声之后,一到微弱的火光亮了起来,周围的黑暗被火光驱散了一点。

        这个时候我们才发现,空气中弥漫着一层黑雾,很轻薄,与黑暗融为一体。

        我老爸往旁边走了一下,借着打火机发出的微弱的光线,我们看到了墙上挂着不少熄灭的火把。

        他从隔壁的墙上拿下了一个熄灭了的火把,利用手上的打火机点燃。

        在火把亮起的那一瞬间,周围的黑暗瞬间被驱散,环境随着火光的亮起发生了变化。

        本来是墙壁的两边多出了不少窗户,月光透过窗户照射了进来,我们还站在这条走廊的入口。

        “鬼打墙加鬼遮眼?”我看了一眼老爸,“刚刚走了那么久的走廊是幻觉吗?”

        他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剧院里,我老爸格外沉默。

        “老爸,如果这个剧院是玛丽·肖的主场,我们又有火把,能不能直接烧了这里跑出去?”我盯着他手里的火把蠢蠢欲动。

        “在梦里死亡可能会影响到现实。”我老爸说,“如果想要烧了这里,最起码我们要找到能够出去的路。”

        “或许。”我盯着破碎的窗户,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底下是我们进来那条河。”

        ——

        破败的剧院化成了一片火海,我老爸和我从小河里爬上了对岸,我现在对我老爸的武力值和嘲讽能力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他非常给力地以一己之力缠住了玛丽·肖和追上来的木偶,用嘲讽拉住了玛丽·肖的所有仇恨,还能顺手把一边的可燃物丢给我点燃。

        火光中,玛丽·肖发出愤怒的尖叫,我们跳出了窗户,一大片木偶跟着在我们身后,却伴随着玛丽·肖火光中消失的身影失去了行动能力。

        它们下饺子一样一个个掉进了水里,浮在了水面上。

        年久失修的老建筑是非常容易被点燃的,比我想象中的容易地多,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火焰就蔓延到了一整座建筑里,能看到的东西都被点燃。

        火光中,我又双叒失去了意识。

        这次再睁眼,我终于是在我熟悉的房间里了。

        我老爸和扎塔娜站在我房间门口聊天,看起来非常休闲。

        “老爸?”我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感觉怎么样?”他听到我的声音走了过来。

        “不怎么样。”我虚弱地捂着我的额头。

        额头上包着纱布,纱布下我感觉到了一股尖锐的疼痛。

        “我刚刚梦到我和你一起勇闯鬼屋了。”我有气无力地说,“还梦见杰森打晕了我整整两次。”

        “那看来你还记得你说要封我当贵妃的事。”我老爸眼中含笑,和我梦里大杀四方的那个老爸判若两人。

        “不,我不记得了。”我试图否认这件事,“我撞到脑袋了,我失忆了。”

        “那你应该也不记得你今天的小甜饼还没吃这件事了。”我老爸说。

        “所以,那个玛丽·肖被我们烧死了吗?”我转移话题。

        “是的,你很勇敢。”扎塔娜说,“我利用魔法把布鲁斯送进你的梦中,因为一些限制,在面对玛丽·肖的时候,他没办法非常主动地去做一些事情,只能对你进行一些引导。”

        “梦境的主人是你,只有你能够对梦境造成具体的影响。”

        “勇敢的女孩,你找到了玛丽·肖的弱点。”

        她在夸我耶。

        “那,我的脑袋是被什么砸的?”我摸了摸脑袋上包着的纱布,回忆起了众多电器朝我砸下来的那个场景。

        “……你摔到地上自己磕的。”我老爸无奈地说。

        在他和扎塔娜的解释下,我明白了我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鬼是没有实体的,它们想要杀人需要一定的条件,并且多数是要依靠幻觉使得这个人在恐惧中触及死亡条件。

        就像是玛丽·肖,它制造幻觉让人恐惧,从而发出尖叫,在对方尖叫的瞬间拔下他的舌头致使这个人死亡。

        玛丽·肖出现在韦恩庄园的时候已经非常虚弱了,甚至连幻觉都制造不出来,所以它在面临扎塔娜的时候只能选择躲起来,并在我路过它藏身之所的时候躲到了我的身上。

        而它能够躲到我的身上的原因,还要从我那把镜子说起。

        人的气息是中和的,阴与阳平衡,而那把镜子让我身上的阴阳失衡。简而言之就是我身上阴气过重,所以可以被鬼上身。

        所以,我在厨房看到玛丽·肖的那一瞬间开始,我就已经在梦里了。

        现实中的我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我老爸听见我倒地的声音和扎塔娜进来查看,扎塔娜探查出我身上有玛丽·肖的能量,然后我老爸进到我的梦里进行《拯救露易丝大冒险游戏》。

        梦中出现的迪克提姆杰森是在梦中被来进来的。

        “……所以,玛丽·肖在躲进我梦里之前是附在哪里?”我发出了疑问。

        “……”

        他们都不说话。

        “不会是微波炉上吧?”我干巴巴地笑了一下。

        ……不会吧?真的在微波炉上?

        我只知道鬼身上有奇怪的磁场可以影响电器,不知道鬼还能躲在电器里。

        所以我的宵夜是玛丽·肖帮我加热的吗?

        ——

        我老爸他让我好好休息,他和扎塔娜离开了我的房间,并体贴地帮我带上了门。

        我玩了会手机。

        包着纱布的额头隐隐作痛,最终还是决定找人问问玛丽·肖的事情。

        我翻到了被我备注为前同事的人,点开了和他的聊天框。

        【是露丝不是肉丝:滴滴,问件事

        捉鬼小天才:说

        是露丝不是肉丝:找个鬼的资料】

        我下载了一个整整二十页的文件。

        里面写着玛丽·肖的生平,还有她变成鬼后杀过的人。

        二十页里有十五页都是她杀的人的资料,说句作恶多端不以为过。

        它在梦里腹语表演中的话确实是真的,镇上的人拔掉了它的舌头烧掉了它的木偶。

        而失踪的那个质疑它的男孩确实也是它杀的,它把男孩做成了木偶。

        我在梦中的剧院里见到的装成人的木偶原本真的是人。

        整个雷万斯费尔小镇的人都被它做成了木偶。

        【捉鬼小天才:玛丽·肖上次杀人是在好几年前了,在那之后没有人再听说过它的消息,雷万斯费尔小镇也准备因为那边的开发规划推到重建了

        捉鬼小天才:你怎么突然间要它的资料?撞鬼了?

        是露丝不是肉丝:对,家里闹玛丽·肖了

        捉鬼小天才:嗯?!没事吧?

        是露丝不是肉丝:没事,解决了】

        我放下了手机,决定再睡一会,抚慰一下我被玛丽·肖伤害的心灵。

        希望以后再也不要见鬼了,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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