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命
在发觉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时，浅仓璃很快就明白自己还是太过小看贝利亚。
她之前打碎青石，试图与对方同归于尽，这本就是孤注一掷的做法，中途出了那么多变数也实属正常。虽然一切结束之后连赛罗都没能察觉出那个家伙的行踪，但她也确实不该就这么放松警惕，真的以为对方只留下了他的力量在自己身体里，而忽略另一种更加致命的可能——
在帕拉吉青石中被封印那么久，贝利亚对它的了解恐怕不输于自己。那么借助她意识空间里残留的青石能量隐藏，对他而言或许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蛰伏在原地，隐入阴影中，只为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她早该想到，这确实是贝利亚一贯的手段。
意识空间里散落着青色碎片，还能看出不久之前那场孤注一掷的大战的影子，除此之外也只有一片死寂。浅仓璃看着贝利亚悄无声息窃取了她的身体，替换了她的存在，直接一爪子把伏井出k捅了个透心凉。
“……”
虽然是很烦k老师没错，但在这个时候，她也只能为他默默感到心酸。
而接下来的一切几乎都在按贝利亚的预想发展。
他重伤伏井出k，躲在对方体内的同位体必然无法再隐藏下去，直接暴露在所有人面前。而捷德等人也早已商量好了对付贝利亚的方法，这个时候便也只能实行。他们之中必有一方消失，另一方惨胜，而无论结果如何，留下的是谁，在遭到重创的前提下，都不可能再对他构成什么威胁。
“我还要感谢你，石刈亚璃依。”
望着天空中打开永恒放逐之地的大门，贝利亚这么嘲弄地朝她开口：
“如果没有你，我恐怕还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让他们两败俱伤。”
而她的身份也实在是个好用的棋子，谁都不可能防备，也谁都不可能怀疑，他能够出其不意杀死任何阻碍自己的家伙。
“我知道你想要改变什么。”
贝利亚冷笑了声，仿佛无可撼动的宿命本身，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但你什么都改变不了，也救不了任何人。”
这就是命运。
永远无法匹敌，也无法逃离的命运啊。
“……”
浅仓璃其实并不打算去听他的鬼话，但现实似乎又如此残忍，向她高声宣判已然注定的终局。她尝试了很多种方法，却都无法跟贝利亚抗衡，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不怀好意地迎上载誉归来的小陆，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胜利喜悦中时，悄然展露出杀机。
他抬起了手，掌心燃起红芒，对准了朝仓陆的胸口。
那一瞬间，仿佛时间凝止，过去与现在于浅仓璃眼底重合。无数碎片终于冲破高墙，严丝合缝地回到本就属于她的记忆中。
她想起一周目灰暗的天空，想起寒风从目之所及的废墟中刮过，带走了身上仅剩的温度，却怎么都吹不散掌心熨烫的殷红。
她想起那份铺天盖地的悲伤，想起自胸口迸发出的前所未有的恨意，想起那一路支撑她走到现在的蚀骨剧痛。浅仓璃抛却一切，从满目疮痍的未来回溯时间，难道只是为了再度重演当初破碎的结局，再度品尝那种足以磨灭一切的绝望吗？
“怎么……可能啊！！”
和曾经一样强烈的情绪爆发开来，化为飓风席卷了整个意识空间。满地青色的光芒瞬间被吹起，又纷纷扬扬落下，落在浅仓璃身上，就像是一场迟来太久的雪。
她猛得伸出手，突破贝利亚的阻拦。在红芒刺入小陆胸口的前一秒，牢牢抓住了自己的右手腕。
“石刈亚璃依，你这家伙——”
贝利亚愤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与四周此起彼伏的嘈杂相得益彰。朝仓陆震惊又茫然的脸清晰浮现一瞬，又逐渐在视野中远去。她猛然睁开眼，后退半步，低头看着掌心凛冽的青色，终于意识到，她已经拨动了命运的轨迹。
哪怕只有那么一瞬，哪怕只成功了那么一秒。
“给我老实回去待着！”
她听见贝利亚这么恼火地开口。铺天盖地的暗红再度袭来，围绕在她身侧，比起之前更像是囚笼。随即，能量翻涌，奥特战士的身影出现在蓝天下，浅仓璃听着贝利亚以她为筹码，狂妄地向捷德宣战，心底涌动的情绪依旧激烈，却已然不再有那种束手无策的绝望。
这不是公平的对峙，却也绝非死局。
……她要救他，无论如何都要。
否则浅仓璃的存在便没有了意义。
纷纷扬扬落下的青色光芒如同灯火，将未知的前路照亮。透过贝利亚的眼，她最后看了下捷德伫立在天地间的身影，再不犹豫，俯身将掌心覆上脚下无处不在的青石碎片。
——这宇宙间最慈悲的神明，万千世界的光之救世主啊。
我恳求你，最后再借我一次力量。
那一瞬间，如同呼应着她的祈愿，有流淌着的光芒从她掌心蔓延向四面八方，将空间里浓重的血雾驱散。虚浮的灵体终于有了实感，浅仓璃渐渐能够感受到本属于自己、却被贝利亚占据的躯体，能够看到万千血色的丝线缠绕在她身上，将奥特战士与人间体系于一处。
她慢慢垂下眼。
而与此同时，并未察觉到意识空间中悄然发生着的改变，贝利亚一脚踹在捷德胸口，望着即便被打也不敢还手的奥特战士，忍不住嗤笑一声。
“无聊。”
他冷眼看着捷德喘了口气，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语气里满是不屑。如果说之前他还抱有什么期待，那现在便只有无尽的失望——在看到自己的亲儿子确实舍弃不掉感情这种无用的东西，甚至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的时候。
“石刈亚璃依是给你下过什么迷药，嗯？那种女人也值得你这么念念不忘？”
贝利亚慢步走上前，手中的千兆格斗仪重重砸在对方肩膀上，直接又将还没爬起来的奥特战士又砸回了地上：
“只不过是渺小如蝼蚁的人类而已，顶多算能折腾的人类。明明她什么都不能给你不是吗？你竟然也愿意为了她放弃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从一周目开始便窥视着他们，看着两人上演可笑的感情戏。正如贝利亚无法理解浅仓璃为何总能爆发出不属于她的力量那般，他也一直捷德的执念从何而来，能够跨越时间和生死，从来都不肯褪色。
“姐姐之于我的意义，你是永远无法理解的。”
即便近乎是被千兆格斗仪压在地上，捷德脸上也没有半分退让。他仰头看着那双与自己极为相似的眼睛，望着这世上与自己血缘最为相近的宿敌，语气中只有坚定：“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去做。”
“是吗。”
而贝利亚只有冷笑。他看了眼捷德满身被自己打出的伤口，以及脸上丝毫未改的决绝，心底忽然觉得有些不爽：
“你就这么确信，她还是你曾经认识的那个人，从来都没有变过吗？”
浅仓璃从一周目而来，取代了那个一心一意陪伴朝仓陆的自己。而更何况与黑暗同行本就像是行走在深渊边缘，总要沾染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贝利亚不觉得她会是那个例外。
可弟弟似乎并不在意这个。
“我永远都清楚她是谁。”
挥开格斗仪，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身。捷德注视着对方的眼，目光清明坦荡，就像是越过贝利亚，看到了他身体里也正与自己对视的那人。
“我会永远爱她，无论她变成什么样。”
浅仓璃曾经给予他的东西无法衡量。她为了他逆转时间，杀死自己，流着血踏过无数荆棘才终于能够重逢。于是朝仓陆知道，无论自己要为她做到什么地步，哪怕以性命为代价，他都不会犹豫。
因为，有些人总是那样值得。
从地平线而来的风拂过，吹散天边最后一片云朵。浅仓璃望着那道逆光伫立的身影，眼底极快地浮现出什么，仿佛有烈火在心脏处燃烧，化为星光，点亮生命里所有寒冷无望的暮色。
这世界或许对她并不宽容，命运也从来苛刻，可却终会将最珍贵的东西赠予自己，让她再一次爱上这个有他的人间。
朝仓陆可以为她付出一切，哪怕放弃性命。
她亦如此。
……所以，现在只有一件事情要去做了。
那一刻，有耀眼的光芒骤然在空间里盛放。无数帕拉吉青石的碎片从地上升腾而起，如同卷起洋流的风暴，环绕在浅仓璃身侧。
她慢慢站起身，在彻底融入那凛冽的青色之前，转身望向战场另一侧。
与此同时，正在焦急看着捷德与贝利亚对峙的赛罗忽然顿了顿，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说起了一些让人很难接受的东西。
“……剩下那些的，还有小陆，就都拜托你了。”
那人最后这么抱歉地叹气。
而他愣在原地，半晌。
不由自主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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