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布置好的命运
“那个……”男人伸出手，欲言又止。
“前辈，陆道友他……”
时三生回过头，身后那人神情迟疑，褐色皮肤，五官硬朗。
她看着对方，扑扇了下睫毛，没能直视对方眼中疑惑。
这并不是一两句就能解释清楚的事情。
穆决只是听闻魔族混入进来，之后陆准与带领他们的时道一前辈就消失了，最后晚上，仅仅只有她一个人回来。
他和对方关系还算是不错的，眼下一个活人没了，死也要打听出个死法不是吗？
可不知道为什么，前辈只是微微低头，没有说任何原因。
“前辈。”他再次说道。
时三生终于正视他。
“陆准……算是，为了救我，永远回不来了。”
“陆道友怎么死的？”
时三生攥紧双拳。
不可明说的气氛在二人间蔓延，穆决吞咽口水，喉结滚动，犹豫着要不自己不要再问了。
正当他欲开口时，对方突然解释了。
“他被魔种寄生了。”
“然后，我转身时不注意，被他捅了一剑，带着他到了一处洞穴内打晕了他，再次醒来，发现，原来根本不是洞穴，而是巨兽的身体内。”
难以解释。
无论是自己为何离开营地还是为何带走陆准，亦或者巨兽是什么，都是无法解释的东西。
她仰着头叹了一口气，无奈解释道：
“而在里面，有着一道怪异的门，我被吸进去了，陆准为了把我换回来，永远留在了门中。”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穆决脑子还未缓过来，下意识的叫住她。
“道一前辈！”
她蓦然回首。
只见穆决皱了下眉头，噘了下嘴，一脸苦思的模样，最后抬眼冲她道：
“前辈，打起精神吧。”
“我们所有人，来之前就已经做好死在这里的准备了。”
“估计不少道友，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像陆道友一样。”
“因为……您是我们将魔族消灭的最大寄托了。”
时三生立在原地看着他，久久未能动弹。
这种事情……真的仿佛。
整个世界所有生机勃发的树与花，都将根须缠满她的肩膀与脊背。
多奇妙。
可却沉重得近乎压垮脊梁。
战争的进行曲已经到了后半部分，高潮之时，主人公也应该找到了真正敌人。
时三生已经忘却昼夜，似乎她真的变成了一台不知疲惫的灵力运转机器，一把宰杀牲畜的屠刀，形象与卫生已经抛之脑后，随便什么血啊肉啊往身上溅，只要不会影响，全都无所谓。
她带着普通的白色全脸面具，防止魔族的侵蚀跑到眼和嘴里，至于身体其他地方，只要没有伤口就不会有问题。
前面的魔族越来越多，外形也同时愈发的接近人类，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当时三生某一天无意间环顾时，才发现，只剩下寥寥数十名元婴后期与化神的修士，显然，穆决并不在此列。
他也死了啊。
才反应过来，时三生茫然的环视着身边一切，随着魔族实力的增加，大规模但攻击力弱的法术已经没有用了，虽然要应对的敌人数量少了，可实力的强大却是成倍增长，最有效的攻击方式，反而是下场去打。
越是向前，周围越是荒芜，看不到植被，土地也异样干燥，时三生曾经在剑冢里时，就听一把古剑说过西南最远，是一处庞大的沙漠，几乎没有什么人，在沙漠另一头倒是有着居住的人，只是太远了，所以没有什么人去做交易，后来随着魔族入侵，更是彻底断了消息。
魔族并不如修士一样，靠着灵力随便就能飞许久，不擅长行进的他们估计没办法穿过那片沙漠，因此才会往相反的方向进行侵略，这片沙漠后边的人们，在几千年的时间下，估计已经与此世断层了。
向极远方眺望倒是可以发现沙化的一些边缘，而在边缘，就是碍眼无比的巨大门扉了。
就像是秘境和世界之间来往的门扉一般，魔族，不属于此世的入侵者，就是于这门扉内的世界诞生的原住民。
他们也有着一些自己的文化，只不过少得可怜，他们也喜欢侵略，可惜对敌杀戮兴致高昂的时候还连同胞一起干掉。
这个种族正在变得越来越像人类。
若是有朝一日他们成为人类，不再污染世界，不再杀戮一切，不再疯狂，是否算是人类呢？
只是想想就本能般地恶心。
魔族的大人物都在门扉内吧。
时三生一边捏碎手中魔族的头颅，一边看着门扉出神。
她下意识攥了下手，随后被黏腻触感恶心到，嫌恶的甩了甩手。
连脑子都进化的一样了，真他妈恶心。
恶心得仿佛她在杀真的人类一样。
为了提升效率，她已经不满足于施展法术了，结印太过于浪费时间，倒不如把灵力附着在全身，进行攻击，只要灵力压缩的足够强大，和身穿防弹衣没什么区别，手并做掌就可以充作刀刃，只需在抓住敌人头部时用力挤压灵气，就可以轻松捏爆任何脑袋。
她越来越像是个杀人机器了。
各种意义上。
“我说你们！”
大多是中年的修士们突然听到她说话，并且冲着自己这边过来。
时三生觉得，接下来，这些人即便在这里，也派不上用场了。
“这里的敌人已经不是各位可以应付的了，走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可以了。”
她说完，却看到人们无动于衷。
“你们走啊！在这里跟我一起战斗也没有用，随着时间都会死，现在走吧，我帮你们拦住敌人。”
时三生劝阻道，修士和她不一样，她并不会真正死去，可眼下敌人百至千人，这些修士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接下来的除魔道，她一个人默默清理就够了。
“前辈。”其中一中年男人朗声说道：“我们都是宋家人。”
“宋家人，出生就是为了死在这里的。”
“我们修的就是屠魔道，能够到达这里，已经是无数先祖都未能做到的壮举了。”
“所以。”
时三生抓住一个魔族的手，用力将它甩飞，回头望去，却见他笑道。
“吾等陪你，除魔卫道！”
众人齐齐震声呼喊：“除魔卫道！”
时三生带着面具，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没再说话，默默转过身，用行动去代替一切言语，朝着那巨大的空间门扉，对准敌人发起冲刺。
忘掉吧。
忘掉身份吧。
忘掉目的吧。
忘掉记忆吧。
忘掉一切吧。
只需要记住自己在杀戮就可以了。
只要当个没有灵魂的兵器就好了。
惨烈的战场上，随着时间，黑夜到白天，白天到黑夜，直到仅剩下唯一的一人还站着，还在杀戮着为止。
她折断最后一个魔族的咽喉，正要去寻找下一个敌人，环顾着找寻目标时，四下张望半天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赢了。
她是胜利者。
她是这个战场唯一的活人，而在脚下，是黏连成山的血肉残骸。
这里没有了。
带着白色面具的女人衣服染成黑红色，腥腻的血液味道发散，露出的两只手皮肤却是深红的，指尖也有着因为遭血水浸泡太久而出现的破皮。
她抬起头，露出的一双眼睛内，杀意足以吓死任何胆小的家伙，仿佛是最冷血的掠食者。
而此时，她看着近在眼前的门扉。
里面，就是真正的敌人大本营了。
下意识挠了挠脖子，时三生感觉不太对劲。
触感……
她拿手指抠掉了一小块。
原来脖子被侵蚀了。
没办法挖掉吧，会大出血死了的。
那就快点，在彻底死亡前，把敌人都杀掉。
如同被操纵着的傀儡，她好似行尸走肉，迈入门中。
不同世界规则是不一样的。
比如，魔族从未用过灵气。
全身被压实的灵气保护着，然而一进门内，时三生便发现，这里根本无法凝聚灵气。
她茫然看着自身灵力散去，布满魔物的大地上，远处那仅剩的一些人形魔族冲她露出恶劣的笑容。
她看到那些魔族内，眼蒙黑布的穆尘江赫然在列。
只是他一动不动就在那站着。
周围魔物冲了上来，狰狞牙齿，锋利的爪牙，缠绕上她的身体。
没有灵气，防护已经消失，无论是谁，那个强大的修士，来到这里皆是任人宰割。
“哈哈哈，哈哈哈哈！”被魔物按在地上啃食着，时三生却终于明白了，随后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一开始，原来从一开始，世界会选择她，就是因为自己不是人类。
任何人来这里，都会因为没有灵力死亡，而她不会，她会变回兵器，继续执行一切任务。
“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啊——”身体一点点被撕咬，血肉离开了骨，无法形容，比曾经死亡时更甚千倍万倍的疼痛遍布全身，她被啃食着身体，而魔气一点点地渗入体内。
眼睛看不到了。
温热的感觉滑下脸颊，只有咀嚼声还清晰的存在着，她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致，容不下半分胡思乱想。
魔气渗透着，入肉，入骨，入魂。
直到世界早已布置的暗手因为足够多的魔气被触发，凑在一起不停蠕动进食的魔物堆内，那团血肉开始散发出光芒。
光芒越来越大，透过缝隙照射出来，远处魔族疑惑，其中一人小心地过来查看，凑近深埋着的魔物堆，将几只魔物扒开，却看到。
深处，早已没有血与骨。
那是一柄一米五长度，古朴灰黑，宽大剑刃上有着些许锈点的双手大剑。
剑身两侧血槽内已经满溢，魔气渗入，黑色浸染入内里，光芒自它全身向外放射，直到剑缓缓升起，悬浮在空中。
未等那魔族伸手抓去，它就动了起来。
而之后，一切就变成了魔族的噩梦。
魔族灵魂的融合，魔气的侵蚀，因疼痛而失去的理智，独一无二的兵器。
匍匐吧。
杀戮之王正在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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