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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第114章


“叮咚!”门铃响了,池亦扬抬起头,合上行李箱,站起身对着门扬声道:“进来。”

        两秒钟后,一个身材高大,长相清秀的男孩走了进来。池亦扬瞳孔一亮,走上前抱住了他:“谢谢你回来,这次拜托你了。”

        “二哥。”男孩回搂了一下池亦扬,扬起唇角:“好久不见。”

        男孩是池家第三位少爷池亦羽,目前在英国剑桥大学读心理学。

        他松开池亦扬,穿过客厅径直往卧室走去:“二哥,如果你想要更好的效果,我可以推荐我的导师给你,他是英国——”

        “不,我要的是安全。”池亦扬跟在他身后,沉声道:“小羽,我不信任任何人,除了你。”

        “除了你”三个字震撼了池亦羽,他不知道池亦扬经历了什么事情,才会撇开他的主治医生,撇开爸爸妈妈,把他从英国召回来。

        但他不会多问,走进卧室后,环视了一圈,回头问:“现在做吗?”

        “现在。”池亦扬把卧室门反锁,跟到沙发前:“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他在秦时那里做过很多次心理治疗的催眠,对于催眠流程烂熟于心,又补充了一句:“我现在身体和精神都没问题。”

        要说身体,在保护区休息了一个月,怎么也休息够了。要说精神,他很少彻底放松过,将就着来吧。

        池亦羽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迷你音响,放在桌台上,手指往开关一摁,喇叭里立刻传来优美的钢琴曲,拖了一张椅子到沙发对面:“你先放松一下,按照你提供给我的情况介绍和音频,我分析了一下,你想要寻找的那段记忆属于内隐记忆,并不容易找回,但我会尽力试一试。”

        “好,我知道。”池亦扬身体往沙发上随意一靠,缓缓闭上了眼睛。

        池亦羽坐了下来,声音变得温柔:“二哥,你千万不要逞能,如果没找到自己想要的,我叫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

        “唔。”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钢琴曲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令人舒服的温柔男声传到耳边:“深呼吸,放松……”

        “你想象一束阳光从头顶照到脚底,浑身暖洋洋的。你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那里有你习惯的事物,树、花、草坪,还有玩具,你可以随心所欲地,想什么时候拿,想怎么玩都行,没人拦着你……”

        “这个地方很安全,你不用担心任何坏人的侵入,这里全都处于阳光照耀下,没有任何秘密,你可以随便走动,可以站在任何一个角落,听见你任何你想听的对话……”

        池亦扬的记忆恍然间回到了一座灰白的老房子,房子有三层,底下有个大院子。

        院子十分安全,用铁栅栏围起来的,他很喜欢一个人在院子里玩,因为这里阳光充足,还有一架白色秋千和一个比他还高的机器人,它的手脚会动,还会发出简单的词语。

        这个机器人是他最爱的玩具,是爷爷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院子里还种了兰花、紫薇花、茉莉花,还有一棵大榕树,大到树干后可以藏两个大人。

        这天,他站在榕树后和机器人玩了起来,这时一个男人走到了榕树下,他把头探出去一看,那是他的爷爷池政书。

        不,是二十年前的池政书,他看起来很年轻,很精神。

        他本想吓吓爷爷,却发现对方在打电话,而且声音很冷漠,和平时说话的样子不太一样。

        他被吓得缩回了榕树后,无意中偷听到爷爷说——

        “现在提宣誓内容做什么?!我怎么可能忘记?!”

        爷爷情绪越来越激动,连骂了几句脏话后,又冲着电话喊:“我从来没想要过你死,但你顽固不灵啊!我们做的事情,和你说的保家卫国、打击犯罪没有任何冲突啊!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听对方说了一会,池政书大发雷霆,扬起手吼道:“你老纠结这个做什么?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

        刚说完这句话,他又加了几个字:“宣誓算个屁!”

        啪一声,池政书把电话往地上一摔,溅起了一阵泥土,随后带着滔天怒意离开了院子。

        “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这十个字一直在池亦扬脑海里盘旋,他的耳边同时听到来自某个时空的呼喊:“二哥,醒来!醒来!”

        池亦扬猛地睁开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明,头脑也逐渐清醒。

        池亦羽脸涨得通红,双手按在池亦扬的大腿上,担心自己技术不精,催眠失败,让本来精神状况就不佳的二哥,变得更加严重。

        好在,池亦扬及时醒了过来。

        “二哥,怎么样?”

        池亦扬大喘了几口气,脸色发白:“我全想起来了。”

        他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到阳台上,“呲”一声把窗帘全部拉开,想象中的阳光并没有到来。此时窗外天色昏暗,乌云遮住了天。

        原来u盘里的对话被池政书用于泰的声音替换了,真实的情况应该是池政书和过小安的争吵,是池政书出卖了过小安,于泰一家三口因为不愿意同流合污,而被害了。

        “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是灰狼组织的宣誓,出自老子的《道德经》,一即为道,天无道就无法清明,地无道就不能宁静。

        清一的名字便是来自这里。

        他恨不得立刻带着音频到池政书面前跟他对质,他们宣誓追求人间正道,池政书却第一个背叛了组织。

        池亦扬摇了摇头,还不够。仅凭他的记忆,这算不上确凿证据,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直到娴姐叫他们下楼吃饭,两兄弟才从卧室里出来,娴姐还调侃说:“小羽长大了不少,更帅气了,跟扬少爷越来越像了。”

        池亦羽笑了笑,没回答。

        他一直就话不多,来池家的时候十二岁了,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再长大一点,他也猜到了池家收养他的真正目的。

        但说不上恨,父母对他一般,但池亦飞和池亦扬都对他很好,可以说尽了哥哥的责任。

        所以当池亦扬有求于他,他想都没想,就推掉了好不容易得到的监狱心理学课题研究机会。

        吃完晚饭,池亦扬走上天台,想呼吸一点新鲜空气。但这里很闷热,一点风都没有。天空很暗很暗,很多蜻蜓和飞蛾在空中盘旋。

        这是暴风雨来的前奏。

        通知栏弹出一条消息,打开一看,是清一。

        “亦扬哥哥,我暑假准备参加画展咯!我们班上只有三个人获得参展资格哦!我知道你肯定没时间来参加,没关系,我们有专人会把它做成视频,到时候我发给你看。我知道你最近一定特别忙,我也看到了微言姐姐发的朋友圈,你别难过好不好?如果你真的觉得难受就去看看天空的云,看着看着,你就会发现再难过的事情,都会变得微不足道了噢!”

        原来是看到蒋薇言发的朋友圈。

        一张凤凰花照片配上一句:正是浮云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清一都看出来蒋薇言与心爱的人重逢了,所以他失恋了。说了这么多,原来是为了安慰他失恋的。

        池亦扬眼眶发热,喃喃一句:傻丫头,有时候,夜晚很黑,天空看不见云。

        浮云城是海湾城市,一到七八月经常有台风,时常伴随雷电和暴雨。因为超强台风预警,企业停工停产,学校全部停课。

        微海科技也下发通知停工停产,并嘱咐所有人注意安全,减少外出。

        蜻蜓小区,一阵狂风呼啸,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厨房玻璃上,所有视线完全被雨雾遮挡了。

        两个人站在水池前,正在准备晚饭。蒋微言听到窗外有玻璃坠地的声音,担心起来:“风太大了,我们的窗户能承受吗?”

        一旁洗米的程海川往窗外看了一眼,雨太大,他不得不扬声道:“没问题的,去年有一个更大的台风,我们小区没什么损失,倒是纳兰山庄的别墅受到了一点影响,我已经找人修复了。”

        修复成什么样,只能让她自己去看了,还得她主动提出来才行。

        听到“纳兰山庄”四个字,蒋薇言眼皮一跳,她把洗好的绿油油的菠菜放进沥水盆,开口道:“过几天,我想回红城看看爸妈。”

        程海川脊背一僵,停下手上的活,委屈巴巴地看向她:“我们才见面几天,而且你放完假又要回去工作了。”

        “所以我更要回去陪陪他们,不然又要等到过年了。”蒋微言伸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水渍,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

        程海川把锅放进电饭煲,按下煮饭键:“不然这样,爸妈正好暑假,我把他们接过来,上次来林海城,都没有好好带他们玩。”

        “叫爸妈这么顺口,你——”

        “微言,我们订婚了,他们就是我的爸妈。”程海川严肃地说完这句后,又化身一只小奶狗,在她耳边软磨硬泡起来:“微言,我们结婚吧,好吗?”

        眼见对方的鼻尖贴近了她的脸颊时,蒋微言忽然有些不忍心开口,但他迟早要知道,晚说不如早说。

        “海川我收到组里通知,月底去西南省。”

        泛红的鼻尖仿佛被冻住了,一动不动,僵持了很久,他才问出口:“这么快吗?去多久?”

        “估计至少需要两三个月吧。”蒋微言闭着眼睛答道,她实在不忍心看到他失望的眼神。

        果然,对方很快松开了手。

        蒋微言睁开眼睛,瞳孔里闪现着程海川黯然的背影,他双手撑在琉璃台上,背脊抖动:“没关系,我会去看你的,没关系、没关系……”

        蒋微言心疼地走上前,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柔声道:“来日方长。”

        过了好几分钟,程海川僵直的背才渐渐放松,他转过身,把蒋微言再次搂在怀里,哽咽道:“你有你的工作,我明白的,我明白。”

        蒋微言抬起头,眼里闪烁着星光:“海川,不是你说的吗,我们为毕生事业不懈奋斗。我们都属于无比幸运的人,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所以我也相信我们可以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兼顾事业和家庭。”

        “嗯,好。”程海川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雨势愈发地猛烈,像石头一样疯狂砸在墙上、玻璃上,像极了程海川受伤的心。煮饭、吃饭的过程中,低落的情绪时不时挂在他的脸上,蒋薇言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

        两人收拾完厨房后,蒋薇言伸出湿漉漉的手搂住了程海川的脖子,手指在他的颈后转圈,水滴沿着他的t恤,穿过背后的肌肉,流到了腰间。

        “做什么?”程海川咽了咽口水。

        仿佛为了挤掉对方眼里的失落,蒋微言踮起脚尖,先用最深情的目光凝视他,再去亲他干燥的唇瓣,甚至伸出了舌尖,轻轻地挑逗对方的舌头。

        黑色瞳孔闪过一阵火热的光,他迎合着她,急切地在她腰间抚摸起来。

        为了有更好的支撑,程海川一个转身把蒋薇言压在了双门冰箱上。

        蒋薇言发丝凌乱,两只手被束缚在冰箱顶端,嘴里喘息着:“去房间……”

        程海川置若罔闻,他快速地除掉障碍物,颈间残留的红痕像是盛情的邀请。蒋薇言侧脸望向窗外,轰隆隆的雷声像是有人在敲着窗户,她紧张不已:“别!我要——”

        “要是吗?”程海川堵住她后面的话,大手不安分地游离起来。蒋薇言用软绵绵的手撑着强壮的腰腹,眼神迷离:“不,要去房间……”

        “好,等会再让你如愿。”程海川的吻比窗外的雨点还要凶猛,让蒋薇言仿佛置身于猛烈的暴风雨中。

        冰箱显示屏因为频繁的触碰,发出了滴滴滴的按键声,温度计被调整得乱七八糟,温度上蹿下跳。

        可以预见的是冰箱内的温度正随着两具火热的身体,缓缓升高。

        冰箱大概也冒出了疑惑,它听到了哭和笑,欢乐的震颤感与痛苦的震颤感是无法区分的。

        狂风骤雨不停地敲打着窗户,也鞭打着两人,他们在台风之夜抚慰对方。也许正如这个夜晚,台风会过去,雷电会过去,晴天一定会到来。

        夜晚十点,窗外的风雨终于慢慢停歇。程海川把空调调高两度,钻进柔软轻薄的蚕丝被里,抱住昏昏欲睡的人,把头埋在她的颈间:“婚礼暂时没办法,我们先挑个日子先去领证,好不好?”

        渐入朦胧意识的蒋微言,没听清他的话,只依稀听到“好不好”三个字,下意识答道:“好”。

        程海川轻柔的吻落在她的耳垂,喃喃道:“你可答应了,不许再反悔。好好睡吧,宝贝晚安。”

        几天后,蒋微言把父母接到浮云城,带他们去了浮云城的几个著名景点。周末程海川也放下了工作,带他们港澳两日游。

        回家后,四个人坐在客厅内休息,看起了电视。

        程海川给蒋志国和孙芹倒了一杯热茶,郑重地开口道:“爸、妈,我和微言想跟你们商量一件事。”

        孙芹见到程海川这么严肃认真,也猜到了他想说的话,立刻关掉电视:“海川,你说。”

        “爸,妈,我和微言这次想得很清楚,我、我再次恳求你们同意……同意让微言嫁给我。”

        蒋薇言坐在程海川身边,感觉他有一些紧张,面对她父母时像个孤独的勇士,她拍了拍程海川的手背,给他注入一些勇气,再转向父母:“爸、妈、我们以后会好好在一起的,不让你们担心。”

        孙芹和丈夫对视一眼,又看向两个年轻人:“你们以前处理事情的方法确实都有问题,但你们也得到了教训。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以后好好的,有任何事情两个人商量着来。尤其是你,言言,多包容一些。”

        “不,妈,微言对我很好的,已经很包容我了。”程海川又转向蒋志国,笑道:“我想在微言去西南省前,先把证领了,所以想问问您,日子方面,有什么要求吗?”

        这倒是问到点子上了,蒋志国喜笑颜开,拿出手机打开老黄历,看了一会抬头说道:“四天后,六月初八,宜嫁娶。”

        两位年轻人对视一眼,笑出了声。

        四天后,他们牵着手走进民政局。

        刚踏进大门,程海川手心开始冒汗,蒋微言抽出手,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把他手心的汗擦干:“你呀,别紧张嘛,搞得我都紧张了。”

        程海川低头看向她,扯出了一抹尴尬的笑容。他也不想紧张,但过去记忆涌上心头,实在让他胆战心惊。

        照相室,两人还是坐在那张长椅上,靠在一起看向镜头。

        但这次摄影师提醒道:“别靠那么近,头再回一点,对。笑得很甜,好。”

        拍完照,他们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程海川盯着叫号屏幕,双手交握在一起,手指都被磨得通红。

        蒋微言抿了抿唇,鼻腔泛出一阵酸意,她强硬地把程海川两只手分开,放在手心轮流揉搓,揉搓了几分钟,十根僵硬的指头才渐渐放松下来。

        终于,叫号机响了。

        程海川倏地站起身,脚却像被钉子钉在地上,没有往前挪动一步。他缓缓垂下头,看向身边的位置。

        蒋微言站起身,牵住他的手:“走吧,一起去。”

        程海川点了点头,木然地走向窗口,直到成功拿到照片,他们的手还一直攥在一起。照片上,两人十分般配,蒋薇言带着笑意的眼睛和上扬的嘴角,无一不显示“我愿意”三个字。

        很快,他们来到领证窗前,墙上贴着“结婚登记处”五个大字。他们坐下后,工作人员拿了一张淡粉色的纸放在桌前:“婚前宣誓,男方先读。”

        程海川看着纸上的字,泪水朦胧。他一边落泪,一边逐字逐句地读,泪水把粉色薄纸晕了好几个透明的圈圈。工作人员眼里闪过一阵讶异,她手忙脚乱地拿出两个小红本,“啪啪”盖了两个大红章,递给了他们。

        “等等!她还没宣誓呢!”程海川猛地一喊。

        工作人员一愣,赶紧把收回手边的粉色薄纸重新推到蒋薇言面前,笑着道歉:“不好意思,我忘记了,请女方读一遍。”

        光看美男落泪去了,把女方给忘记了。

        蒋微言垂头一笑,双手捧着粉色薄纸,认真地宣誓:

        “我与程海川谨自今日起成为合法夫妻,愿共同生活、共同成长、互相扶持、尊重,且无论任何困难都将共同度过,所有忧伤共同承担,所有快乐一同分享,直至此生。”

        程海川听她念完这段话,许多关于未来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生根发芽,他们会一起变老,直至死亡才能把他们分开。

        工作人员腹诽男方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女方倒是十分镇定,瞬间脑补了万字小说。

        但她还是保持专业,把红本子递给新人,笑道:“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谢谢,承你吉言。”程海川站起身,把两个小本子紧紧捏在手里。

        走出民政局,程海川的眼睛还定在结婚证上:“微言,你终于是我的老婆了,你再也跑不了了。”

        “看你说的,我也没打算跑。”她牵起程海川的手,扬起嘴角走向了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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