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国庆长假第一天，春知园秋意渐浓，微风袭人。
程海川特意把车停在三锦春的楼下，他站在车旁，时不时瞄一眼手腕上的tudorgrantour，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急不可待的兴奋气息。
——蒋微言出现了。
程海川的视线像是被盯住了，舍不得从她身上移开。
她提着一只小型棕格纹行李包，身穿一条带着花型领口，黑底白碎花的法式长袖茶歇裙，黑发被束成蓬松的麻花辫斜搭在胸前，优雅俏皮，令人怦然心动。
果不其然，上车前程海川抱着她狠狠亲了一顿，才算放过她。
灿烂温暖的秋日阳光笼罩着整座林海城，包括喜气盈盈的程家。
邾媛，一个自诩新时代潮流女性，连化妆品色系都敢大胆选择青春系列的富太太，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来了可以培养新一代继承者的巅峰时刻，嘴上的笑容几乎挂到了耳后。
她不停地走到象牙色大门口张望起来，自言自语道：“怎么还没到？都出发两个小时了。”
要么就隔几分钟便对着客厅喊：“——老张，饭菜都准备好了吗？”
“夫人，都准备好了。”管家老张眯着眼笑，他在程家二十多年了，没见过夫人这么紧张的样子。
程国立坐在客厅沙发上，嘴里抿了一口普洱茶，看着夫人在整个客厅走来走去，无奈地说道：“你急什么，国庆节肯定堵车嘛，快坐下来等，我头都被你绕晕了。”
“儿子的终身大事你也不上心，真是的！”邾媛一边数落，一边将头往门外探，忽然眼前一亮：“来了来了，是小川的车！”
邾媛双手简单整理了下耳鬓的头发和钻石耳环，快步走出去迎接。
待两人一下车，邾媛立刻上前拉住蒋微言的手，打量了一番，眼角堆满了笑意：“孩子，你终于来了，快快快，进屋先。”
邾媛牵着她穿过花园，来到大门口，鞋都没来得及换，蒋微言便被拉到客厅的沙发旁。
一看见程海川的父亲，她立刻站直了身体，礼貌地问候道：“叔叔好，打扰您和阿姨了。”
邾媛笑得合不拢嘴，拉着她的手不肯放：“不打扰，不打扰”，她瞪了刚走近的程海川一眼，转头对蒋微言笑道：“都怪他，这么晚才来打扰！”
程海川心甘情愿地接受美妈的责怪，举着手里的两个礼盒和一大束五颜六色的鲜花：“爸，妈，这是微言送给你们的礼物。”他转头看向身后，笑道：“张叔，麻烦您帮我找个花瓶，插起来吧。”
“好的。”张叔笑眯眯地接过花。
蒋微言回过头，说了声“谢谢张叔。”随后她偷偷看向程海川，发现对方也笑着看她。
“你这孩子，还给我们买礼物，应该是我们给你准备礼物。”
“不不不，我买的小礼物，也不知道叔叔阿姨会不会喜欢。”蒋微言脸上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红，礼物是路晓彩陪她一起到商场，挑到商场打烊才选到的一款imask情侣声波震动牙刷。
“礼轻情意重。”程海川掷地有声，一句话定论。他从妈妈手上接过蒋微言的手，握在手心：“饿不饿？”
邾媛闻言，立马伸长脖子对着餐厅喊道：“开饭吧，小兰。”
“好的，夫人。”小兰转身往厨房走去。
“走，我们先吃饭，倒是准备了一些菜，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蒋微言跟在邾媛身后，乖巧地回道：“阿姨，我不挑食的。”
程海川紧跟其后，笑着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揶揄道：“乖啊，就知道讨好婆婆了。”
蒋微言伸手轻轻掐住程海川的手臂，不料想却被他反手握住。她一惊，把手挣脱出来，怒视着程海川，比了一个口型“别闹啦”，却换来程海川一个充满爱意的飞吻。
一行人到达饭厅后，程国立坐在餐桌主位，邾媛坐在侧位，程海川拉着蒋微言坐在她对面。
很快，小兰推着一辆半米高，芳香四溢的餐车，在老张的协助下，将精致的盘碟摆满了整个餐桌。
“——妈，宴请使节呢，这么丰盛。”
“什么宴请使节，儿媳妇可比使节重要多了！”邾媛瞪了程海川一眼，心想天资聪颖的自己，怎么生出这么个傻儿子呢。
听到“儿媳妇”三个字，蒋微言羞得低下了头。
程国立见状，无奈道：“你能好好说话吗？别吓着人家小姑娘。”
“你懂什么！”邾媛拍了一下对方的手背，轻声嗔怪道。
程国立没理会她，转头对蒋微言说道：“来，别拘谨，开动吧。”
“对对对，当成自己家，喜欢吃什么夹什么。”邾媛开心地附和道，拿起大勺舀了一块肥美的多宝鱼，放到她的平碟里。
蒋微言连忙说道：“谢谢阿姨，我自己来就行了。”
“好好好，自己来。”
程海川拿起公筷夹起了一块鲍鱼，放在多宝鱼的旁边，笑道：“你多吃点，这么瘦，别人不知道以为我欺负你，不给你饭吃呢。”
蒋微言不好发作，看了一眼众人抬头说道：“其实我吃得也不少，就是不会长肉。”
邾媛笑着接过话：“那真是太令人羡慕了，哈哈哈。”
程国立忍俊不禁，难得开句玩笑：“你看你平时天天嚷着减肥，吃这个代餐，那个沙拉，也没看你瘦多少。”
邾媛看到程海川正在幸灾乐祸地笑，瞪了她老公一眼：“嫌弃就别看！”
蒋微言和程海川对视一眼，抿着嘴笑了起来，她彻底松了一口气，程海川的父母确实不如想象中那么难相处。
“你要多吃一点，喜欢吃什么，我手长，给你夹。”
“我已经吃很多了，你手长，才要多吃点。”
“你就取笑我吧。”程海川凑到她的耳边，狞笑道：“等会看我怎么教训你。”
话音刚落，蒋微言立马转过脸，把盘里的菜一口一口全部吃掉，惹来程海川一声大笑。
邾媛莫名其妙地看向“疯儿子”，交代道：“你别光顾着笑，等会吃完饭，带微言去好好休息会，晚上你二叔一家会过来吃饭。”
“噢，二叔最近不是很忙吗？”
“再忙，国庆节也要休息啊。”邾媛看了程国立一眼，若有所指。
“好，知道了。”程海川点了点头，又给蒋微言加了一小碗汤，“威胁”对方喝完。
吃完午餐后，蒋微言跟着程海川上到三楼。
一条宽大幽长的长廊，右面一排窗户，望出去竟像一幅画家笔下的山水画。程海川牵着蒋微言走进左边第一道门，推开它。
映入眼帘的房间，足足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
大片温暖的阳光从透明的窗台洒到复古的木地板上，风吹起白色纱帘，像是翩翩起舞的少女。纱帘的右边是一排巨大的欧式衣柜，左边立着一排从天花板直落的书柜，五彩斑斓的纸质书跃然眼前。
那一刻，蒋微言仿佛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书柜前翻找书本。
往右几米，是一张超大的米白色皮床，铺着深蓝色床单床罩，像是深海里的蓝色珊瑚。床头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油画，秋日暖阳下，一个少女背对着他们，脚踩金黄落叶，正往路的尽头走去。渐行渐远的忧伤，在画面里流动起来。
再往左，是一副《四季睡莲》，这是莫奈的晚年作品之一，大部分被保存在欧洲各大博物馆。
很快，蒋微言的视线被左边一个巨大的玻璃展架吸引住了，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手表、相框和奖杯，其中一个单独的玻璃展架里挂着三把木吉他。
蒋微言脸上溢出了神秘的笑容，这只“雄孔雀”还是挺有才的，以前错怪他了。
“笑什么？”程海川顺着她的视线，往玻璃展柜的吉他望去，喃喃道：“有机会弹给你听。”
蒋微言转过身，问道：“这是你的房间吧，难道……我睡这里吗？”
程海川上前一把搂住了她的腰，低沉的声音蛊惑着她：“不行吗？”
看到怀中的人面露难色，他笑了起来：“好啦，逗你呢，给你准备了单独的房间。”
不等对方有所反应，程海川捧起了她的脸，喃喃道：“让我亲一口，再过去。”
所谓亲一口，是亲到她缺氧为止。此时的程海川十分清醒，却也沉浸其中。他的内心深刻地感知到，在这个私人领域里拥有蒋微言，是他长久以来的梦。
隔壁的房间比主卧小一半，一面墙上挂满了全国通用的奖状，另一边的书柜贴墙而立，再旁边是一张足有两米宽的北美胡桃木书桌。
蒋微言走近一看，上面堆满了各类书籍资料，好几本笔记本摊开着，却没有丝毫灰尘，仿佛主人上午还在此翻阅资料。
程海川跟在她的身后，颤声喊道：“微言——”
“唔？”她回头一望。
“这间房，可以吗？”他神情古怪地问道。
蒋微言点了点头，笑道：“嗯，那我就在这里休息了，你也去睡会吧。”
程海川咽了咽口水：“好”，他转身朝门口走去，刚要关上门，视线移向了房间尽头——
那里摆着一张外嵌着北美胡桃木边，复古优雅的黑色铁艺床。它像是一个微小的世界，在阳光下显得特别安静，里面裹着他的梦，美梦、噩梦、白日梦……
程海川离开后，蒋微言在右侧浴室冲了个澡，随后爬上了铁艺床，闻着干燥柔软的被子里传来的安心味道，很快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蒋微言猛地醒了过来。
房间十分昏暗，像是被乌云遮住的天空，隐约可见床边坐着一个人影。
她吓了一跳，结巴道：“海川，你怎么坐这？几点了？”
“四点。”他轻声答道，身体一动不动。
“你把窗帘拉上了？”蒋微言侧脸望向窗边，又转回身旁的人：“你没睡吗？你在这里多久了？”
“半个小时。”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在此刻显得晦暗不明。
蒋微言撑着手靠坐起来，将柔软的被子拢在胸前，疑惑道：“你就这样坐了半个小时？”
“唔。”
“你怎么了，没事吧？”蒋微言伸手想去触碰对方，却听到黑暗中传出一声低笑，紧接着一句反问：“我能有什么事呢？”
“海川，打开窗帘吧，太暗了。”蒋微言的身体往铁架上挤了挤。
沉默了好久，程海川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一只手搭在铁艺床架上，将头低下，逐渐靠近她的耳边，停了好几秒才开口道：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爱你吗？”
蒋微言在被他包裹在狭小局促的空间内，老实地摇了摇头。
他吻了吻她的耳朵，低沉的声音如一把正在演奏的大提琴，如泣如诉道：“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孩，见你第一眼，我就无法自拔……你知道吗？那一刻开始，你便成了我的梦，唯一的梦。”
“海川……”蒋微言耳廓发热，对于这一番床头的告白，产生了一丝恐惧。
程海川的手指抚上了她的颈间，滚烫的气息开始在她唇边徘徊，蛊惑道：
“微言，你知道吗？人心其实是很矛盾的，既想知道真相，又害怕知道。可是，你告诉我，真相真的那么重要吗？知道了又如何呢？但——如果你觉得它真的那么重要，那就垂头看看，它就在你的眼前……”
“什么真相？海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
程海川将早已按捺不住的唇覆上去，吞没了她的疑惑，他单膝跪在床边，一只手抬起她的脸，迷恋地亲吻着，另一只抓着铁艺架上的手紧得发白，几乎要将整个架子扭断了。
就在自己的心脏要超出负荷时，程海川猛地将她拥入怀中：“对不起，有点语无伦次，就是、就是太想你。离开你一个小时，就受不了……”
蒋微言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撑起身体，走到窗户旁，将窗帘一把扯开。
“——呲！”
刺眼的阳光照进房间，蒋微言眯了眯眼，他看向窗前程海川高大的背影，因为背光，产生了一圈陌生的阴暗感。
“阳光这么好，我们下楼转转吧？”程海川转过身，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仿佛刚刚那一幕从来不曾发生过。
蒋微言木然地点了点头，在浴室换了一套衣服，就跟着他下楼了。
花园里，秋日的阳光闪烁着一股独特的温暖。管家张叔递给蒋微言一个小喷壶，教她如何识别不同品种的花，又如何用水浇灌它们。
“海川，你快过来。”蒋微言对着不远处放空的程海川招了招手，兴奋道：“原来秋海棠，在古代被称为相思草。”
程海川走近后，摘了一小颗粉色花苞，插在她的耳后，轻声说道：“代表我的心。”
蒋微言笑着拍了拍他的手，示意张叔还在旁边呢。
她提着小喷壶往前走，来到一个直径两米的大水缸前，里面飘着十几朵盛开的浅紫色睡莲，她瞬间想到程海川卧室的那幅画。
“你喜欢睡莲吗？”
“你知道睡莲的花语吗？”
“这个我倒不知道，是什么？”
“高高在上，不谙世事，纤尘不染。”程海川动情地念道，仿佛形容一个尘世外的仙人。
蒋微言盯着水缸，昼开夜合的睡莲花藏着满满的浪漫与神秘。
“我们找时间去法国看看莫奈的《四季睡莲》吧。”
“好，我也挺想去的。”蒋微言抬起头，灿烂地笑道，出国旅行的决定，似乎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做好了。
程海川站在她的身侧，凝视她，眼中藏着一股莫名的情绪。
你不会明白，你对我的意义犹如睡莲对莫奈的意义，光和影、日与夜、黎明到黄昏、晴天到雨天。
你不会明白，你怎么会明白，你何时会明白。
很快，蒋微言的身影再次往前，挪到了一团灿烂盛开的翠菊前。还不等她举起小喷壶，便听到“咔嚓”一声。
程海川正举着手机拍她，她走过去往手机上一看，她的侧脸在虚化的黄色花团中，白皙柔美。
“你喜欢吗？这张照片。”程海川淡淡地问道，再将照片原图发给了她。
“喜欢，比我自拍好看，我要发朋友圈。”添加图片后，她配上了一句文字：“有人偷拍我。”
很快，收到了许多点赞和评论：
“我也要偷拍！”
“你这是在哪啊，公园吗？”
“出国玩了吗？不用值班啊？”
“靓女，有时间一起吃饭吗？”
“好看好看，肯定是某人拍的……”
“楼上，某人？哪个某人啊？”
“侧颜杀，一百分。”
一边的程海川脸色发白，不知道是因为配图的文字，还是评论。他打开自己的朋友圈，却怎么也没刷到这条，惊奇道：“你把我屏蔽了吗？我怎么刷不到这条？”
蒋微言顿了顿，红着脸喊道：“哎呀，忘了把你从分组里拎出来。”
“什么分组？”
蒋微言偷偷看了他一眼，吐了吐舌头：“就是朋友圈分为工作类和生活类。”
“还能这样？那我就是工作组的呗，怪不得我说你的朋友圈只有几条转发，原来是把我给屏蔽了。哼！我生气了！”程海川伸手挠着她的腰，命令道：“快把我分到生活类！”
蒋微言缩着身体，笑道：“好好好，现在分。”
谁知，程海川立刻喊道：“不！我要单独设一组！”
蒋微言抵不过他的脾气，只好单独为他设了一组，上面写着“喜欢的人”。
“这下可以了吧？”蒋微言捧着手机笑道，谁知道程海川依旧不满意，他夺过手机，直接修改为“爱人”。
“有什么区别吗？”蒋微言歪着头问道。
“很大区别！”程海川掷地有声道，他将蒋微言的手机收在自己口袋里，搂着她假装委屈道：“跟我在一起，就别玩手机了，好不好？”
蒋微言忍俊不禁，缩在他的怀里笑个不停。直到她意识到程海川的脸逐渐低了下来，灼热的气息靠近她的脸。
蒋微言望见对方紧闭的双眼，偷偷地摘下一片叶子，伸到对方的唇边，叶子瞬间被吃进了嘴里。
一秒钟后，程海川猛地睁开眼，将叶子吐了出来，不可思议地看向“学坏”，正扶着腰哈哈大笑的蒋微言。
他一步步地靠近蒋微言，高大的身躯将她包裹住，低头在她耳边喃喃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蒋微言缩了缩头，手指紧拽着他胸前的衣裳，红着脸喃喃道：“谁让你、你动不动就亲我……”
程海川将她的身体拉近了半分，大手在她瘦弱的肩膀上摩挲：“微言，到底怎么样，可以让你感受到我的爱呢？你告诉我，好不好？”
“——少爷！”小兰站在几米开外，红着脸打断了他们的亲昵，“夫人让我通知你们，二爷来了。”
程海川抬起身体，眼睛从迷离变得清明，他搂着蒋微言的肩膀，说道：“二叔、二婶来了，别怕，有我在。”
蒋微言仰起头，心里打起了鼓。
见程海川的父母时，他说的是“放心，他们会喜欢你的”，但见二叔和二婶，他说的却是“别怕，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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