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归墟之界（2）
先生的家里还是旧模样，篱笆院内一张小石桌，上面落了几瓣桃花，吴用将毛驴拴在院墙角落，转身领她进屋。
屋内清一色的古檀木制，桌子上放着整齐的茶具，和她记忆里一模一样，就连墙上挂着的那身蓑衣的位置也不差分毫。
“发什么呆？”吴用朝她头顶一敲。
她回了神，立刻应道：“啊，没，没什么。”又向四周打量，只见炕中间立了一张小方桌，上面摆了几盘瓜果，全是她爱吃的。手伸过去，指着其中一盘问：“先生，这个……”
话没说完，就被打了手，她疼的缩回来，抬头正欲委屈，只听见吴用训诫的口吻在头顶响起：“馋嘴。我让你吃了吗？”
“去。面壁思过。”
他说完，便安然的坐下来，抓了一把花生，悠哉地开始剥起来。
面、面壁思过？菀繄还有些懵，再去看他，他便只顾着剥花生不理自己了。菀繄呆了呆，一言不发的乖乖地站到墙角，背过身去。
她仍旧有些茫然，先生怎么说罚她还真的就罚她呢。唉。想着，她委屈巴巴的用手指戳了戳墙，墙皮突然就掉下了一块……
诶？不是吧，这么不结实？
“什么事？”吴用问。
“啊没事！没事！”她紧张的用身子挡了个严实，接着配合了两声尴尬的笑。
幸而吴用也没追究，菀繄便将墙上的蓑衣往这边拉了拉，遮挡住，直到看不见了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便老老实实的待着，不敢再做什么多余的小动作了。她就这么一直待着，听见后面不断的响起剥花生皮的声音，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实在是累极了，忍不住问：“先生……要面到什么时候啊？我腿都酸了。”
剥花生的声音戛然而止，“知道错了？”
错了？她才没错呢！明明是先生自己小心眼！仗着自己的身份，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就罚我！她在心里不服气又理直气壮地想了好多好多，然后开口就是：“错了错了，千错万错都是菀繄的错！”
做人嘛。
就得见风使舵。
她嘿嘿一笑：“先生不生气了吧？”
嗯，很好。这招果然对他很管用。
“过来吧。”他开口。
宋菀繄一听，立刻屁颠屁颠的跑过去，轻轻一跳上了炕，坐到他对面，然后开始揉自己的腿。
“先生您怎么对我这么狠，一点都不知道心疼我……”
“谁叫你一次一次的不听话。这次算是轻罚了。”
他面无表情的说着，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往她面前一倒，哗啦一声。
她揉着腿，一抬头，只见一大把花生仁像座小山堆似的，明晃晃的立在她眼前。
她愣了愣：“这是……给我的？”
他没回答，只是说：“少吃些，不然晚饭该吃不下了。”
她捏了一颗放在嘴里，嘎巴一咬，很脆，还很香。好吧。她突然有点想收回刚才的话了，明明先生还是很疼她的！
她一边吃，一边歪着头瞧他。只见吴用将花生皮收拾了，之后拿了本书，搁到桌上一丝不苟的看起来。
屋里算是昏暗，可唯独卧室这屋的窗户向阳，阳光从窗外打进来，恰巧照在这张方桌上，一旁的人儿便笼在这层光晕里，显得温暖又明媚。
先生真好看，尤其是不训诫她，还温温柔柔的时候，简直令她疯狂心动。就比如说现在，这么好看又温柔的先生，她恨不得抱着他狠狠的亲上一口。不过她还是忍住了，毕竟先生才罚过她，她现在腿还酸呢。哎算了算了，扯平了。
心里美滋滋的继续吃起来，一颗，又一颗。
晚饭吃面，似乎在她的印象中，这是第一次吃他做饭。她拿着筷子将面条挑起来，放在嘴里，吸溜一口。
偷偷看一眼他。
吸溜。又一口。
吴用看她一眼，又收回目光，没搭理她。
吸溜。
“不许出声。”他警告她。
“哦。”她乖乖应声。
然后。
吸溜。
吴用：“……”
好吧好吧，不气他了，菀繄憋着笑，低头开始老实吃饭。吃了没几口，筷子戳到一块硬硬的东西，拨开一看，是一块鲜美的蟹黄。她愣了一瞬，抬头瞄了一样吴用的碗，然后默默的用筷子又埋了回去。
“先生。那个。”她捂着肚子一脸的痛苦，“你能帮我拿些纸吗？”
“肚子疼？”
“嗯。我想拉屎。”
吴用：“……”
他嘴里的饭突然就咽不下去了。
然后吴加亮先生可谓是异常嫌弃的给了她一个超级大白眼，接着转身进了屋去拿纸。
菀繄见状，立刻将自己的碗与他的碗换了个位置，然后快速坐好。
他从屋里出来，将纸递给她：“嗯。”
她接过来，放到一旁拍了拍：“现在又不疼了，先放着吧。”
吴用也没计较，便坐下来继续吃饭。
宋菀繄不敢看他，将头深深地低着，几乎快要埋在碗里，不过她还是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对面的人顿了顿。
怕他说什么，于是疯狂的将面条吃了个干净，站起身来：
“我吃饱了！我去刷碗啦！”
抱着碗就走。
“等一下。”他开口叫住她。耳尖染上一层不易察觉的浅红，眼神微微躲闪下，道，“第二格柜子里有红糖，自己冲水喝了去。”
诶？
哦对，想起来了，方才她说肚子疼来着。
笑道：“既然先生这么关心我，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冲一碗吧。”
她将手里的碗放在水里洗了个干净，放到架子上摆好，然后随便擦了把手，他坐着，与她齐高，途经他身旁时，恰好看见他耳朵上的一抹红，竟愈发鲜艳。
她心里猛然一跳。
痴痴的盯着，忘记收回目光。
“先生……”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站在他面前，靠的很近很近。
吴用转过头来看她，只见眼前的这个小丫头眸光闪动着，缓缓地抬起手环住他的脖子，小脸凑过去，对着他的脸颊轻轻一亲。像蝴蝶落入花蕊，又像蜻蜓点水的湖面，他顿时带了些不可抑制的无措，屏着呼吸，眸光慌张跳跃着。
可面前的小丫头却温柔一笑，笼罩在这醉人的光景里。
“我想快快长大。”
晚饭后。
她已经困得不行，胡乱铺好了被子轻轻一跳，就像躺尸一样钻了进去。然而眼睛还没闭上就被一股力量拉起来，像拎小鸡崽子一样将她拎了起来，扑通丢到了水盆里。
宋菀繄哇哇大叫：“您干嘛啊！裤子！裤子都湿了！”
吴用毫不在意，漠然的看着她：“又不长记性。说多少次了，不洗澡不准睡觉。”
她突然反应过来：“洗澡？？”
“怎么着，穿着衣服洗？”说着，就要给她脱衣服。
“等等，等等。”她脑子还在发懵，捂着衣服死活不给脱。
吴用也不生气，抻着她的领子，往上一拽，小衣服刷地就被脱下来了。
宋菀繄反应甚快，马上蹲下身子，藏在水里，说什么也不起身。
吴用已经将手巾拿出来，坐在提前准备好的板凳上，等她出水。
“快点。”他敲了敲木盆。顺带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别磨蹭，洗完早点歇息。”
没想到下一秒，菀繄却拧着眉，生气的叫了声：“流氓！”
“什么？”吴用觉得自己耳朵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你刚刚叫我什么？”
菀繄又重复了一遍：“流氓！登徒子！先生你怎么这样呢！”虽然……虽然她已心属于他，可是像这样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强行脱衣服的行为，真的是太过分了！
“呵。登徒子？”
吴用气极反笑：“你个小屁孩有什么可看的？再说了，往日里不都是这样吗？怎么今日反倒拘谨起来了？”
往日里都这样？？宋菀繄脑袋瓜子嗡嗡的，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她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她正想的出神，却听见吴用嘴里小声嘟囔着：“登徒子，登徒子……你白日里亲我时，反倒不算了……”
最后一句话被刻意压得很低，可宋菀繄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干干瘪瘪的，确实一个小屁孩，别说他了，自己都有那么一丝丝的嫌弃。
呃，这。
那行吧。
她站起来，伸出胳膊，一副大人的口吻对他说：“别委屈了，给你洗还不行吗。”吴用反倒成了被哄的小孩，“喏，你快点，一会儿水凉了。”
吴用一手拉着她的手腕，一手拿着手巾在她的胳膊上轻轻擦拭起来。
吴用瞥她一眼：“小丫头片子，怕什么羞？”
她心虚的将眼神偏到一旁，垂下头不再说话，任凭温热的手巾刮蹭着她的肌肤。
“这个力度…可以吗？”
“有、有点痒。”
“痒？太轻了？”
“嗯。”
“那我再使些力气…这样呢？疼吗？”
这对话叫宋菀繄的脸瞬间红了个透，虽然她现在只是八岁的身体，可她这大于身体两倍的心灵很难不叫她想到别的方面去。霎时，她整个身子猛地扎进水里，只露了一个小脑袋在水面。
吴用有点懵：“怎么了？”
她磕磕巴巴地：“我、我自己洗吧……您搓的不得劲儿。”
不得劲儿？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我还没说什么，你倒先挑上了。”吴用嫌弃道，说着把手里的毛巾往浴盆里一丢，“罢了。你自己洗吧，我还懒得伺候你呢。”
菀繄点头：“嗯，您先出去吧。”
出去就出去。他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水渍和褶皱，狭长的眼眸垂着，瞧了眼那浴盆里的小脑袋，然后不动声色的俯下身，从浴盆里舀了捧水，突然朝她泼去。
菀繄：？
然后她看到那人心满意足的走出门去，才反应过来。
太坏了。
她将下巴抵在木盆边缘，轻轻呼了口气。虽然过了大半日，可她的头脑还昏昏沉沉的发懵，她的心里有太多疑问，可她无法说出口，又如何教她说出口？如果真的说了，那么这一切她不确定的东西，包括他，会不会突然消失不见？
洗完澡，夜已经很深了。她穿好衣服往外看，见吴用正站在院子里赏月，好吧，其实是在喝冷风。她叫了声：“您进来吧。”
他进了屋，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一脸戏谑地瞧着这个吭哧吭哧搬水桶的小家伙。
宋菀繄累的气喘吁吁，个子小真的是做什么的不方便，抬头见到吴用，有些生气：“您怎么这么没眼力见，都不知道帮帮我。”
“累？”吴用点点头，“哎呀，方才是谁说不用我来着？”
宋菀繄：“……”
他嗤笑一声，也不再打趣，俯身将水搬出去倒了。
回来时，小丫头已经钻进了被窝，他收拾好之后便到桌旁吹了蜡烛，屋子里暗下的那刻，他听见床上传来一声细语：“真是的，这么大人了心眼这么小。”
？还记着呢。
他就开个玩笑而已，所以说到底是谁心眼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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