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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有夫之夫


试衣间的门从里间被拉开。

        男人西装革履,清冷的灯光打在他身上,生出疏远之意,流光四溢。

        白色的西装礼服剪裁得体,勾勒出男人的一把窄腰。外翻的青果领搭配黑色领结,衬的脖子更加修长。

        笔直的黑色长裤包裹着两条又细又直的双腿,轻轻一走动大腿的曲线清晰可见,漆皮whole—cut牛津鞋与整套穿搭相得益彰。

        做出这一套晚礼服的martin大师不禁拍手鼓掌,满脸笑意地对原本坐在沙发里此时站起来的放悬说。

        “你有一位非常美丽的太太。”

        放悬笑笑,纠正他:“是一位非常帅气的太太。”

        时逆第一次穿高定西装,看着镜中的自己,不得不说,有些钱花得确实值,和某宝上卖的几百块一套的西装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全身镜中映出放悬的身影,他双手搭在时逆肩上,俯身靠在时逆耳边,也看着镜中的时逆。

        “老婆,你一定是酒会的焦点。”

        时逆轻轻笑了下,“谢谢,但不至于。”

        放悬极轻柔地亲吻一下时逆的耳尖:“至少在我心里,你就是。”

        他说得虔诚,透彻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杂质。

        时逆愣怔一会儿,瞥开视线,转移话题道:“是不是该回家了?赵姨已经做好晚饭了。”

        时逆去试衣间换衣服,放悬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加上一条。

        ‘他不喜欢浮于表面的口头称赞。’

        酒会是周六晚上八点开始,时逆上午刚吃完早饭就被赵砾带出门,在理发店坐了一上午才弄好头发。

        时逆非常认真地问:“中午就把头发弄好了,万一下午不小心蹭乱了怎么办?”

        jessy噎住,又给时逆喷了遍发胶。

        自从时逆上次海鲜过敏之后放悬就让赵姨把他午饭也承包了,上学时找家里佣人送到学校,让时逆彻底告别了外面餐馆。

        今天的午饭是出门时赵姨就打包好的,用理发店微波炉热了热。

        时逆让赵姨帮赵砾也做了一份,两人在理发店svip招待室吃着饭。

        招待室的门从外面被打开了,因为口渴,站在门口饮水机前接着水的时逆和门口的人大眼瞪大眼。

        纪延年细眉一挑,满脸嫌弃地问身后的司机:“他怎么也在这?”

        司机匆匆看了眼时逆,为难道:“小少爷,放夫人也是这家店的贵宾。”

        纪延年冷嗤一声,“不就是靠放悬的身份么。”

        时逆微笑:“咱俩半斤八两,你不也是靠的纪楚雄?”

        纪延年语调不禁升高,向时逆跨了一步,双眼瞪大:“你说什么?!”

        赵砾适时地走了过来,又露出非常柜台先生的微笑,“纪少爷,好巧,你也来做头发的吗?”

        纪延年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给他脸憋得通红,最后点点头,小声地问:“放先生今天会来吗?”

        时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合着他脸不是气红的,是想放悬想红的。

        赵砾:“放总下午需要加班,妆造在公司做。”

        纪延年失落地叹了口气:“好吧。”

        时逆搓搓胳膊,回去继续吃饭。

        纪延年又跟过来,扫了眼时逆的饭盒,鄙夷地道:“咱们放夫人就吃这些东西啊?”

        赵砾:“夫人的一日三餐都是放总请的营养师专门调配的。”他还特意强调了“放总”两个字。

        时逆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淡然一笑。

        什么也没说,但胜过千言万语。

        赵砾是放悬身边的人,纪延年肯定不会在他面前公然发火或者对时逆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有气只能憋着。

        他狠狠瞪了时逆几眼,咬咬牙对司机说:“今天没心情在这家做,去芷溪那家。”

        时逆以为弄完头发自己就没什么事了,结果赵砾又给他拎商城逛了一下午高端饰品店。

        最终时逆买下一块银色怀表和一枚小苍兰胸针。

        导购员满脸笑意地拿来一款戒指,“放夫人,您的手这么好看,我们这款新出的银心之戒特别适合您。”

        一款非常简奢风的戒指,戒环做成了波纹状,上有一片小银杏叶,虽然小但做工十分精致,银杏叶的经脉都做了出来。

        时逆试戴了一下,大小正合适,削葱根似的手指欺雪赛玉,就算戴个易拉罐环也好看。

        他看着左手愣了会神,导购员尴尬地笑笑:“放夫人觉得如何?”

        时逆淡淡嗯了一声,“挺好看的,拿着吧。”

        导购员立马喜笑颜开,掉头就去包装。

        时逆见四下无人,凑到赵砾身边小声地问:“我和放悬结婚没有婚戒吗?”

        像是一根紧绷的弦断了,赵砾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有的,夫人说戴着戒指影响日常生活,便把戒指放在放总那了。”

        时逆点点头,也是,他还是个大学生。

        见时逆转过身又去看其他饰品,赵砾松了口气,捏紧的拳头也松开。

        赵砾对时逆说:“夫人你继续看,我出去打个电话。”

        时逆应了一声,随意摆摆手。

        赵砾出了饰品店,站在商场走廊,他没给放悬打电话,而是发了条短信。

        【赵砾:放总,夫人问起婚戒的事。我说他的戒指在你那。】

        放悬加班到七点,没时间来接时逆,让赵砾看着时间给人送到会场。

        离酒会开始还有十五分钟,时逆坐休息室里玩消消乐消磨时间。

        赵砾去接放悬了,休息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兀地,休息室的门被敲响。

        奇怪,如果是放悬这时肯定一句“老婆”已经出口了。

        时逆起身去开门,看到来人时一愣,“请问你找谁?”

        男人蓄着长发,及腰的发丝黑如墨顺如绸缎,他抬头时像是习惯性的动作,无名指和中指将滑落的头发向耳后撩。

        他的眼神淡如水,但眼角轻佻上扬,媚眼如丝,一颦一笑皆是风韵,宛如刚过凛冬的雨,丝丝撩人却也寒意寸寸入骨。

        男人的身形高大,绝对比时逆高上不少,但时逆却要低下头看他。

        银色的轮椅一看就是高档货,和时逆在医院里坐的不一样,一条藏青色毛毯盖在男人大腿上。

        男人嘴角轻轻开了一点点,似乎有些惊讶,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好像走错休息室了。”

        他的声音和眼神相适宜,如泠泠琴声,带着疏离感。

        酒会置备了十二间房间作休息室,来的人那么多,能有休息室的都是在万象省极具影响力的人。

        但很可惜时逆对万象省的这些人并不了解。

        “需要我的帮助吗?”时逆问。

        男人的手搭在轮椅扶手上,轻轻一笑:“如果不打扰你的话。”

        “不会。”时逆走到轮椅后,“还没自我介绍,我姓时名逆。”

        “我姓温,名嘉木。”温嘉木声音淡淡,“我听说过你。”

        时逆并不惊讶,推着温嘉木往前走:“是因为放悬?”

        温嘉木摇头:“在你结婚之前就听公司里的小姑娘说过你很可爱。”

        时逆想大概是因为微博,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请问温先生的休息室是哪一家公司的?”

        “极竭安全网络。”

        “好的。”时逆拦住一位侍者,“你好,请问极竭的休息室在哪?”

        侍者向时逆指明了位置,时逆微笑道谢。

        温嘉木眼神很淡但很有压迫感,时逆能感受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

        告别了侍者,时逆转头问道:“请问是我脸上沾到了什么吗?”

        温嘉木笑笑,“并没有,只是觉得放太太和我印象中的形象不太一样。”

        时逆:“之前年少不懂事,做了很多幼稚的事。”

        温嘉木敛眸:“看来婚约给放太太带来了许多变化。”

        时逆将温嘉木推回了休息室,他的休息室也空无一人。

        时逆没进去,只站在门口,“祝你今晚有个愉快的夜晚。”

        温嘉木撩了下长发,“麻烦你了,同祝。”

        时逆想起自己头发没剪之前也经常需要撩头发,但他因为不习惯做这个动作时常觉得别扭。温嘉木却不会给他这种感觉,水到渠成般适宜。

        时逆回到休息室的时候放悬和赵砾已经到了。

        放悬按照惯例给了时逆一个大大的拥抱,“老婆,你去哪了?”

        时逆实话实说:“送一个迷路的人回休息室。”

        放悬纳闷,问赵砾:“这次酒会的路标做得不明确吗?”

        赵砾:“路标是酒店的工作人员负责的,他们应该不会范这种低级错误,下去我会调查的。”

        时逆好似想到什么,但下一瞬被放悬打断。

        放悬向他伸手:“我的太太,我们该登场了。”

        蒸汽报社今年终于收到了兴港的邀请函,刚毕业还在实习的七七非常好运气地在抽奖活动中抽到了名额,和他们主编一起参加酒会。

        这次酒会的新闻稿上层十分上心,当然不会交给她一个刚毕业的新人做,她就负责拍点现场照片,主编特意交代了,一定务必必须多拍放悬。

        七七明白,他们报社一直想给放悬做个专访,这次新闻稿做得好说不定能牵上线。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么正式且隆重的酒会,紧张得跟只落水鹌鹑一样。

        她主编早如鱼得水般混入了人群,跟一大群李总王总叙旧去了。

        离酒会正式开始还有最后两分钟,七七缩到了自助台,她一紧张就容易口渴。

        她站在香槟塔面前沉思半响,终于如壮士赴死般将手伸向一杯香槟,刚碰到杯脚,旁边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请问,你要来点牛奶吗?”

        七七闻声看过去——

        她从高中开始在摄影工作室兼职,拍了七年人物,她发誓这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男生手上拿着一只高脚杯,但里面装的不是黄澄澄的香槟而是乳白的牛奶。

        也不知道酒会上为什么会有牛奶。

        男生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笑了下,“休息室的牛奶,我偷偷带了一瓶出来。”

        他一笑,七七就脸红得不行,手颤颤巍巍地接过杯子,“谢、谢谢。”

        人群开始往中间舞台靠拢,男生望了眼,说:“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七七小口饮啄着牛奶,视线一直追随着男生,看着他穿过人群走向舞台中央,最终站到了那位今日酒会中心人物的身边。

        ?!

        他是放太太!

        主编凉飕飕的话恰如其分地出现在耳边。

        “这就喝上了?你来吃自助的?放总和他老婆在台上脸都要笑僵了你就在这喝……你哪来的牛奶?”

        主编狐疑地盯着她手里的奶。

        “偷偷带的,我喝不惯酒。”七七撒娇般地笑笑,一口将杯中的奶全部喝完,将杯子放到一边,忙掏出相机开始工作。

        “我开始工作啦!保证完美完成任务!”

        主编对七七的工作态度很放心,随便交代了两句就走了。

        镜头下的两位男士一蓝一白,如墨迹与纸张。

        放悬一身墨蓝色西装,领口细细的闪粉点点斑斑,宛若银河里的万千星子微光闪烁,胸口别了一枚嫩黄色胸针。

        他挺拔的身形被西装勾勒得一览无遗,肩宽腰窄,且生着一张绝对不会隐落于人群的脸。

        就算主编不交代她多拍放悬,她的镜头也一定会不由自主地追随他。

        镜头向右下,一张白皙清冷的脸跃然于取景框,七七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按下快门键。

        男生恰好移来视线,目光淡淡,笑意浅浅。

        妈妈!她恋爱了!

        她喜欢上了一个有夫之夫!

        放悬说完开场辞,酒会终于正式开始。

        时逆拒绝了放悬带他去认识上层人士的邀请,往洗手间方向走。

        这里太闷,他需要出去透口气。

        “放太太。”一道脆生生的女声从身后响起。

        是刚刚那个小姑娘,时逆:“你好。”

        小姑娘估计一路快走过来的,面颊有些泛粉。

        “你、你好!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是蒸汽报社的实习摄影师,这是我的名片!”

        小姑娘双手递过来一张手绘名片,上面有一只熊和一只兔子,画得很可爱。

        信息也是手写的,非常用心。

        蒸汽报社摄影师(实习)——许七七。

        时逆双手接过,“谢谢,但我身上没有带名片,不好意思。”

        “没关系!”七七抬起头,鼓起勇气问,“请问我能要您一个联系方式吗?我在经营一个账号,经常找模特拍图……如果可以的话,我能和您合作吗?”

        “但是我并没有当模特的经验。”时逆说。

        七七心里一阵落寞,虽然就没想过他能答应自己,但真被拒绝了还是会觉得很可惜。

        时逆补充道:“联系方式是可以交换的。”

        七七:?!

        时逆当场加了许七七的微信,许七七守在好友页面,直接秒通过。

        就像顿了一周机场终于拿到偶像的亲笔签名一般令人激动,平常话很多的七七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时逆:“请问还有其他事吗?”

        七七忙摆手:“没了没了,非常抱歉耽误你这么久!”

        “不会。”

        许七七一走,那群蓄谋已久的老总们立马盯上了时逆。

        时逆不回头都能感受到背后灼热的视线,忙抬脚去洗手间。

        放悬前脚刚和从国外留学归来的天盛家小公子续完旧,后脚就被纪楚雄拉去了。

        纪楚雄身边的朋友也都是和他同龄的,各个年过半百,眼角褶子比放悬睫毛还多,他在里面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哦,和他一起格格不入的还有纪延年。

        放悬对纪延年的印象一个字就能概括——无。

        纪楚雄欣慰地拍拍放悬的肩膀,对身边的人夸赞道:“咱们聚会老说自己当年的英勇事迹,要我说啊,还是小放最厉害,要他出生在我们那个年代,哪还有现在什么纪氏银行、广源集团啊。”

        放悬颔首淡笑:“纪老说笑了。”

        他向纪楚雄敬了杯酒。

        纪楚雄有三高,不宜过度饮酒,只轻轻唅了一下,他的衣摆被身边一直娇羞的纪延年拉了拉。

        纪楚雄不动声色地抚掉纪延年的手,四下看了眼,问放悬:“怎么不见小时?”

        放悬:“他今天身体不舒服,回休息室了。”

        纪楚雄故作惋惜道:“不要紧吧?本来还想介绍介绍延年给那孩子认识,他俩同龄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也能给他解个闷。”

        放悬敛眸,一丝冷意极速闪过,再抬眸时又是平常一副淡然模样:“没什么大碍,等日后有机会我一定带阿逆登门拜访。”

        纪楚雄笑笑:“那我可当真了。”

        放悬点头,“嗯”了一声。

        纪延年看着他爸和放悬你一言我一语地一直聊着,自己一句话也插不上,急地又扯了扯纪楚雄的西装下摆,小声地说:“爸!”

        纪楚雄嘴角僵了一顺,自然地向左看了眼,说:“我看到了老熟人,先过去了,不打扰你们两个年轻人了。”

        放悬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消失殆尽,冷漠地瞥了眼纪延年。

        “放……”纪延年刚鼓起勇气说出一个字,被放悬迅速打断。

        “不好意思,埃米娅的严总找我,我先走了。”放悬抬脚就走。

        纪延年一双杏眼瞪圆,满脸不可思议,他怎么能对自己一点耐心都没有?

        “放先生……”他快速喊出这三个字,却不知下文该说什么,也在等着放悬的后续反应。

        放悬脚下一顿,微皱眉,侧眸,问:“有什么事?”

        纪延年松了一大口气,扯起嘴角微笑,“我想和你单独谈谈,能耽搁你几分钟吗?”

        放悬:“我们现在的谈话已经是一对一。”

        纪延年不罢休地继续说:“这家酒店的天台可以看见城南的海,听说晚上很漂亮,你想去看看吗?”

        放悬:“谢谢,等酒会结束我会带阿逆去看的。”

        纪延年终于没绷住,大步向前迈了一步,双手一把抓住放悬的胳膊,抬头委屈巴巴地说:“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因为喜欢时逆才和他结婚的,他有什么特殊的?他的一切我都有,但我却有他所没有的。放先生,你看看我……”

        两人的举动立即引起周围的注意,众人纷纷侧目,但碍于二人的身份,谁也不敢说什么。

        放悬淡淡地看着纪延年的手,“纪少爷,望你自重。”

        纪延年依旧没有放手,放悬没用什么力道,轻而易举地将他的手取下。

        “祝你早日觅得良人。”

        这一次任纪延年再叫他,他也没有回头,融进人群,成为最闪耀的一颗星。

        手腕上还留有放悬体温的余韵,纪延年抬手嗅了嗅,淡淡的小苍兰的味道,沁人心脾。

        他没有反驳自己说他不喜欢时逆。

        他就是不喜欢时逆。

        自己一定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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