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沙漠风暴
沙漠的夜晚格外寒冷，虽然没有风，气温却低得可怕，附近又没有地方可以生火取暖，即便有，时间也不允许他们休息。
“不知道试练还有多久结束。”宋有道望天低声道。
“至少还有三天。”单虚弱道。
“一天也撑不下去了啊。”宋有道更像是喃喃自语。
“怎么办？”单歪头凝视着脸色苍白的宋有道，似乎想要将三人的命运交由他来决定。
宋有道苦笑摇头：“就算为了小光头，也得坚持下去啊。”
单点点头，轻声却坚定道：“那就走吧。”
经过短暂的交流后，两人都知道了彼此的想法，便不需要再废话，此时他们每多说一个字都会多消耗一丝体力与心神。
又是五个日出日落，饱受炽热与严寒交替折磨的他们，在这一日竟看到了一片湖泊，起初他们以为是过于疲惫而导致出现了幻觉，但当江流儿幽幽醒来，三人再三确认才发现，这是真的！
那是目力所及望不到边界的湖泊，与炽热干燥的沙漠形成鲜明对比。他们无法想象沙漠之地怎么会存在这样一个地方，但他们知道，这就是三人一直寻找的目的地。
他们没有丝毫迟疑，也顾不上水源是否有问题，径直冲到水边，俯身一股脑扎进水中，微微崛起的屁股仿佛都在欢快地摇摆着，然后就是此起彼伏的咕噜声，仿佛要将整条湖全部喝进肚子一般，竟有种喝出了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气势。
湖水很清澈，没有意外发生，在饮水至略微有饱腹感时，他们才打出一声满足乃至幸福的…嗝。
此时，他们才有时间和心情去打量身边的环境。
宋有道装作不经意问道：“小和尚，你没事吧？”
江流儿咧嘴一笑，摇头道：“没事。”
单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向脸色依旧苍白的江流儿，眼神中多了许多关切。
精神力被消耗一空，按照正常情况，他应该永远也醒不过来，即便醒来，也很可能是一个白痴。但看此时江流儿的状态，不过感到略微头晕，脸色苍白、
众人包括江流儿自己都以为只是消耗了少许精神力，却不知这一切都依靠他气海处的那滴暗金色水滴。
宋有道拍拍江流儿肩膀，郑重道：“以后你就跟着我混，保你吃香喝辣，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半口。”
江流儿傻傻点头，单翻了个白眼。
身体终于得到片刻休息的三人却没有松懈心神，虽然精神已经紧绷到一定程度，但在这看似舒适实则诡异异常的环境中，他们不敢有丝毫放松。
“你们发现没，在这里，沙漠不再吸收我们体内的水分了。”宋有道此时坐在沙堆上，将手伸入细沙中缓缓搅动。
单学着宋有道搅动着黄沙，惊讶道：“确实如此！”
江流儿皱眉道：“似乎不仅如此，我感觉到沙粒反而将吸收来的水分不断注入了眼前这片湖。”不知为何，醒来后他感到整个世界发生了某些变化，似乎更规则了，感知能力也更清晰了。
三人发现，越是靠近湖泊，空气的温度就越低，当他们站在湖与沙漠的交界处时，只感到一阵清凉，仿佛身与心都被洗礼了一番。
因此他们盘膝坐在湖边，将视线投向湖面。湖面平静如镜，没有一丝波澜。宋有道若有所思道：“或许这就是它形成的原因吧？”
单喃喃道：“那需要吸收多少水分才能形成这么大的湖啊，这甚至都不能叫湖了吧！”
“又需要杀死多少生灵呢？”江流儿轻声道。
“你们看那边！”宋有道指向远处湖面。
原先充满白雾的远处，不知是因为被阳光驱散还是什么原因，白雾消失，露出了一棵可称之为参天的大树，其巨大远超三人所见所闻。
巨树的每根枝干都有寻常大树粗壮，其主树干几乎需要数百人才能将其围住，树叶更是不知几繁，更奇异的是，没有任何风，树叶却在不断摇曳，发出整齐的刷刷声。
三人相视一眼，眼中透露震撼，眼前这幅景象绝对是他们生平仅见。
这片天地实在太过诡异，这样有违天道、有悖规则的存在，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和能力范围之外，即使此刻没有发生任何事，但他们却感受到一股极强的危机感，仿佛下一刻死亡就会来临。
危机感越来越强，已进入知玄境的他们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没有丝毫犹豫，三人转身就跑，根本不理会与惊叹这天下奇观。
只是跑出没多久，在最前面的单突然停下脚步，有些涣散的瞳孔竟在瞬间凝为一束，满脸震惊地看着前方。
宋有道来不及减速，直直撞在她身上，前者刚想嘲讽两句，顺着她视线的方向望去，身体顿时僵立。江流儿也瞪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远处的天空昏暗的如同世界末日，漫天黄沙在天空下形成巨大龙卷，呼啸着与墨黑的云层向这边蔓延过来，黑与黄的搭配在这种情形下显得如此相得益彰。
江流儿三人仰起小脸愣愣地看着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黄沙，犹如地上攀爬的蚂蚁仰视着人类巨大的脚底，在这等自然伟力下他们和蚂蚁其实并没有多大不同。
“这是，沙漠风暴？！”单颤声说道。
但没有人回答她，因为那与天连成一线的沙墙正撼动着其余两人的心神。
风暴携带吞噬一切的气势咆哮着冲他们而来。很快，几人周围的沙粒随风在空中飘荡起来，风越来越强，沙粒舞动的越来越快，直至敲打在人的脸上砰砰作响。
单摸了摸脸上被沙粒击中后残留的疼痛，瞬间清醒过来，转头对两人喊道，“跑！”语音未落，单便已经疯狂向原路奔跑回去。
宋有道被喊声惊醒，拉着还呆立在原地的江流儿转身就跑，一扫此前的疲惫不堪，强行压榨短暂休息后恢复的剩余体力。
身后的风暴排山倒海似地推进过来，与几人的距离不断拉近，眼看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便可以将他们吞噬。
此时他们根本没有时间考虑为什么沙尘暴出现的如此巧合，出现在他们发现巨树后即将离开的时候。
宋有道喘着粗气，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三人中本就属他体力最差，又负重背了江流儿一段时间，体力早已到达极限。
此时，他一个踉跄，面朝下直直扑去，松开了抓着江流儿的手。
江流儿第一时间停下，扶起宋有道后才发现，后者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的可怕，之前表现的正常不过是逞强罢了。
江流儿向更后方看去，沙暴依然狂暴地前进着，离得越近越能感受到其中不可言喻的可怕撕扯力，砂砾击打在身上仿佛刀片在快速切割着。
那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抵抗的！
他连忙背起宋有道，本就不快地速度更慢了。宋有道有气无力地笑骂道：“你傻啊，还不管自己快跑，背上我你跑得掉嘛你。”
江流儿哪有力气回话，即便有，他也肯定只是傻笑罢了。
宋有道知道他的脾性，无奈笑了笑。
单见两人怎么还没跟上自己，回头一看才发现江流儿背着宋有道，二话不说便跑了回去带着他们一同逃跑。
可这样又怎能跑得过风暴呢？
很快，风暴就来到了他们身后，三人身形不受控制地被吸向风暴。松软的细沙使他们无法稳定身形，身边也没有可以抓的东西。
强大的吸力直接将三人吸入半空，周身无数的砂砾击打着他们，宛如陨石撞击地面，在他们身上砸下一个个小坑。
三人的身影随着砂砾一同旋转，任由他们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人类在自然伟力面前便是如此弱小。
江流儿看向惊恐的单与虚弱的宋有道，仿佛下一刻他们就要死去。不知为何，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愤怒的情绪。
因为愤怒，他开始想要抗争，而抗争需要力量，所以他开始想要力量。
想要不一定会得到，但至少是一种诉求。
他的眼眸开始暗淡，意识逐渐消失，气海深处那滴金色水滴仿佛听到了他的诉求，瞬间化为一股能量占据了他的整片识海，也占据了他原本就不清晰的意识。
“咦。”江流儿轻咦一声。
几乎是在他声音响起之时，周围的一切全部静止，原本狂躁的风暴停止了转动，亿万沙粒就这样静静悬浮在空中。天空依然保持黑云压城的气势，在空中不断挣扎的宋有道与单此时眼中还充满着恐惧，但一切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奇怪地是，学院光幕中风暴仍在肆虐，三人仍在奋力抵抗，一切都是正常的。
这时江流儿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沾在衣服上的沙粒，动作轻柔而随意。
不知为何，他成为了画面中唯一能活动的物体。他转过身，将双手负在身后，自然的犹如已做过千百遍。他没有去看一眼近在咫尺的沙暴，而是盯着遥远的某一处，宁静的眼神极深处好似有亿万星辰在运转。
“呵，不过如此。”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江流儿”收回视线，闭上眼，不在理会外界。
“不错，已经觉醒了吗？”“江流儿”仍然闭着眼，脸上依稀可见满意神色，他的右手不断掐算。
“还需要这么久么？”他睁开眼，眉头微蹙，似乎又有些不满意。
随后他摇了摇头，洒脱而笑，随意挥了挥衣袖，只见眼前的沙暴竟像风雪般消融开来，像似被什么吞噬了一般，几息之后便消失不见，场面实在诡异的厉害。
越是轻描淡写，越是深不可测。
做完这件事，江流儿便昏了过去，也就在他昏倒的一瞬间，周围的一切又开始正常运行起来，只是他已消失在原地。
在“江流儿”消失的那一刻，大陆遥远的一片荒原中，一束目光仿佛穿越无数空间来到江山社稷图中。在一顶宽大的帐篷中，盘膝坐着一位眉发灰白的老者，他面露惊疑，凝视着某个方向许久，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低下头，喃喃自语道：“风雨欲来么？”
…
在另一个遥远的不知名的地方，昏暗的房间中点着几盏油灯，微弱的火光下依稀可见两个身影，一个负手而立背对灯光，一个佝偻着身子跪在地上的蒲垫上。
“你去了？”跪在地上的人随意问道。
“恩。”负手而立的人随意答道。
跪在地上的人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笑问道：“如何？”
负手而立的人神情平静答道：“已然觉醒。”
“你知道我问得不是这个。”
站立之人沉默片刻，轻轻摇头道：“时间太短，看得不够远。”
跪在地上之人不知想起什么，幽幽叹了口气，恍惚说道：“时间太久，时间太短。”
站立之人面露嘲讽，却没有多说什么，可佝偻身子面朝前方的那人仿佛能够看到此时他的表情，苦涩道：“我辈留存至今已数百年，大能之辈何其之多，却仍只能使用这等办法，你可知为何？”
站立之人面色恢复平静，眼中却有万道金光闪过，眼神锐利道：“因为我们还不够强，若我们强过所有人，强过世间所有规则，那么这天下自然任我遨游，何至于此？至于大能之辈？呵呵。”说到这里，他放肆地笑了两声，才继续锐气十足道：“若未踏出那最后一步，如何能称之为大能？”
房间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后，跪地之人再次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有太多事你还不明白。”
“我，不需要明白。”说完，他便离开了。
离开之前，他留下一句话。
“江山社稷图在曹无殇手里。”
听见这句话，跪地之人无动于衷，只是眼中仿佛掀起滔天巨浪却又很快平息下来。
此时，房间只剩跪地之人，随着站立之人的离开，他的身影更加清晰了些。烛光照耀在他脸上，花白的头发及褶皱的皮肤证明他已经很是苍老，而漆黑的瞳孔里面却藏着浩瀚如星辰的智慧。
他跪在地上，佝偻的弯着腰显得很是弱小，这时他不想显得这般弱小，于是他站了起来，弓着的背渐渐伸直，一股帝王的气息油然而生，仿佛举手投足之间便是江山破碎、血流成河。
现在的他很强大，或许已是这方世界中最强大的那个人。
他面色淡漠，似是想起了什么，淡淡道：“开始准备祭祀吧。”
不见有人回应，夜色中也没有人影闪动，但他知道消息已经传下，即将会有人开始准备。
他看着放置烛光的案台，上面整整齐齐摆列了上百块灵牌，他的眼神开始炙热起来，但很快便恢复冷漠。
“天能容我，我便能活；天不容我，我也要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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