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未婚妻子
盛怀安他也望了一下天空，云层积的越来越厚，恐怕又要下雨，但是江南的园林精巧也风雅，楼阁之中，处处有回廊，这是为主人闲暇时刻赏雨而准备的。
他并不担心顾容雅被淋雨而再次生病，只是嘱咐她小心一点，雨天青苔湿滑，不要扭伤了脚踝。顾容雅嫌他啰嗦，一边点头应付，一边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阿囡听话，乖。”盛怀安的手轻轻扶顾容雅额头前的碎发，很自然的为她打理的，压下去那两绺翘起的卷毛。
两人此刻的距离亲密且暧昧。顾容雅甚至能闻到盛怀安身上散发出来那种瑞脑熏过的香气。一阵清风掠过，她只觉得自己鼻加微痒。
顾容雅不知道为什么双颊开始发烫，更不敢去直视他的眸子，只能把脸别到一边去。
宋钦的话倒是不合时宜的打破了这一切。
顾容雅和盛怀安以及跟着两个人出了院门的使女小厮，谁都没有料想到客人在前厅等的急了，竟然会自己跑来后院。
“顾……副将你也在你你你，这是”
这是宋钦第一次看见顾容雅的女装模样，她略微施了淡妆，用茉莉香粉微微的敷满了面颊，青黛勾勒起细长的眉，胭脂点绛唇，眉心落花钿。
这是为了抬气色，而特意施着的粉黛。
然而顾容雅身姿修长，因为尤在病中，稍显出羸弱的姿态，宛若初绽的菡萏，在碧波万顷的湖面随风摇曳，却是唯一的主角，周周的一切都是衬托她丽色无双的绿叶。
宋钦一时间看的有些呆了，竟然说不出话来。他又想起那个在军营里和他朝夕相处的顾副将。
顾容雅虽然皮肤白皙，身材娇小，眉眼精致，但是在军营中一直性子豪放爽朗，不拘小节惯了。
谁能想到她竟然是女孩子，而且似乎真的是将军的心上人
盛怀安第一反应伸手轻轻拉住顾容雅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后拉，就像守护着什么珍宝。
他微微低头，薄唇凑到了耳的耳旁，低声道：“你先回去休息一会，交给我来处理。”
盛怀安的声音里藏着蛊惑，顾容雅耳尖也泛起了暧昧的红色，酥酥麻麻，他刚才是不是触上了？
嘴唇吻到耳尖，柔软的触感，却一触即是，只留下微微湿润的气息。顾容雅后知后觉的用手轻轻触摸了那个位置，好像愈发的滚烫。
他好像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一个印记，又好像在她的心里早已经重重烙印上了什么标记。
宋钦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盛怀安的大手紧紧握着顾容雅纤细莹白的手腕，又在她的侧颊轻轻落下一个吻，好像在安慰，又像宠溺。
如此的亲昵，就好像发誓守护主人的忠犬。
这是将军纨绔的少年公子，威严的将军，仿佛这这一刻都不见了。
只有一个寻常的郎君，她身旁的娘子好像嗔怪着他又要离家干什么，郎君极其耐心地在安抚他身旁的娘子，说他马上就回来，让她安心在家等待。
盛怀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映着她的慌张与错愕，又轻轻抬手抚上了她的脸颊。他这一次没有说话，只是这样轻轻的抚摸了一下。
可是他深邃的有如夜空般的眼眸，此刻却有如同晨光万丈，明明白白的写满了两个字“信我”。
顾容雅感觉自己的脸颊上还残存着他掌心的余温。她只听见盛怀安的声音别样的坚定。
“如你所见，她是我的未婚妻子。”
盛怀安的眼睛中平淡无波，声音却坚定无比，好像这就是一个简单的事实。
顾容雅头脑之中好像有什么事已经炸裂开来，理智告诉她，她应该上前去否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情感上，她的心底却泛出了一丝甜意，那是愉悦的渴望。
“将军”宋钦瞪大了眼睛，他似乎没想到盛怀安就这样简单且轻松的承认了。
承认了顾容雅，不是什么金屋藏娇，而是他的未婚妻子。
或许是突如其来的现实，冲毁了理智的思考，宋钦不禁脱口而出道：“可是，她怎么……将军，你就算真的喜欢顾副将，也不能娶一个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吧。”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忽然觉得其实在军营里那些纯言有没有可能不是捕风捉影，而是事实。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沉默了下来。宋钦，可真是个大聪明。
“噗嗤！”顾容雅实在没有忍住，一不小心就笑了出来。她轻轻拍了拍盛怀安的手背，示意他不用这样紧张。
顾容雅从他的背后走了过来，向宋钦拱手一礼，她也经过了思考，与其行女子的礼节，不如像宋钦行军礼为好。
“宋副将，好久不见。在此问宋副将近日可还安好？”顾容雅声音清晰，落落大方。
但确实是把宋钦下了一跳，他脑子就一根弦，一时缓不过来神，想不明白，这世上竟然有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而声音也如此的相似。
真是怪哉！
不对不对。宋钦略微缓了缓神，她怎么知道他姓宋是将军麾下的副将，难道将军曾经在私下里跟她提过，那看来将军还是挺器重他的。
还是不对。她为什么要和他说好久不见。顾副将又去了哪呢？为什么回来了将军每次议事也看不见他。
宋钦此时此刻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顾容雅看宋钦神色不明，转过头去询问了盛怀安道：“他也算是你的心腹，我想没必要瞒下去，不如就与他说明白”
盛怀安还想阻拦，但略微一想又觉得好像确实也没有必要瞒下去，而且早说清楚更好，就默许了顾容雅的做法。
顾容雅深深吐纳了一口气，道：“宋副将，我是顾安。”
这句话就好像是晴天忽然响起了一声惊雷，宋钦瞪圆了一点眼睛，不可置信的摇头，想要开口否定。
顾容雅却先他一步道：“我曾经那个和你同僚的顾安，你不必疑虑，宋钦宋副将。但是我确实不是男子。女子闺名不便告知，宋副将称呼我姓氏即可。”
“或许在你眼里，女扮男装入军营只不过是在话本上才能见到的传奇，太过荒诞了些。但是我当时也是走投无路无奈，才选择了这条路。”
顾容雅在陈情是语速特别慢，这一方面是因为她需要斟酌用词，而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她想给宋钦留一些思考的时间。
“不过我当时进入行伍说那些话并不都是假的。宋副将应该也听过家父和家兄的名讳，家父顾况曾经的御史大夫后来被贬作知州，长兄也从新科的进士最后成了一个小小的团练副使。”
宋钦此刻虽然被绕迷糊了，却也记得“顾况”这个名字，他不禁脱口而出道：“就是那个通敌叛国，向北狄交出了北方布防图，因此把大儿子害死，最后葬生火海，家破人亡的顾况”
他为人一向直来直去，这话脱口而出，才觉得自己说的有一些不对。
眼看着顾容雅红了眼眶，他才想着当着人家的女儿说其父不好，确实是太过分了。
宋钦想要跟顾容雅道歉。
她却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道：“宋副将不必觉得抱歉，在世人眼里确实如此。只是宋副将不觉得这消息太过赶巧了吗？当初长兄为国而战，不慎深受重伤。家母重病在床，只想得长兄一个平安的消息。”
“家父为人古板，朝廷不让被贬的官员私下互通有无。家父和长兄平日里连一封家书都不敢通，就连长兄重病的消息，也是通过官场上的上报才得以知晓。”
“我当时为了母亲可能是最后一个愿望，不顾女孩子的名节，离家出门，带着女使和凑出来的盘缠去找长兄。却得到了长兄身亡的消息。我体弱不慎晕倒，可是一觉醒来，我家中失火，所有人都葬生火海。可是偏生的就是有人从我家翻出来了家父通敌叛国的证据。”
顾容雅声音微哑，透着几分悲凉道：“真巧啊，我亲眼看到方圆几十里的百姓为我的长兄设路祭，可是转过天来，他尸骨未寒却被割头悬于城上……”
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顾容雅原以为在向别人说出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可是那样重的创伤，又怎么能轻易去愈合？
她向宋钦讲述了事情一切的经过。
宋钦听完也不禁咂舌，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巧合吗？
而且顾容雅在遭遇如此惨案之后，当时的全城还在排查独居女子，真的是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一场阴谋。
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滚落，顾容雅精致的妆面被泪水淹没，就像是受伤的小猫在独自舔舐伤口，就忽然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盛怀安揽住了她的纤腰，让她把埋进他的肩膀，手指不断抚摸着她的背。
他无法向他说出“一切早都过去了”、“往后的日子会更好”、“不要去想太多”这样的话。他觉得这样的安慰苍白如纸。
盛怀安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哭，陪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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