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涅槃

寒风呼啸席卷着暴雨如瀑，凤凰花树在雨中尤显凄然，原本此时凤凰花正值花期，平素只在花蕊上的一点朱红已经蔓延至整个花瓣，远看犹如浴火的凤凰。

        盛放的绛红花朵被如针的雨击落在地，又被阵风席卷吹成一地正红色的华毯，美丽却又带着几分凄凉。

        然而站在回廊底下的顾容雅却更像浴火涅槃的凤凰，随着固定发际的金钗被她轻易取下之后，三千青丝如瀑散落于她的肩头，眼底的呆滞全然不见，取而代之，从她的眼眸里迸发的是一种锐利的光芒。

        “娇娇……”谢敛一附近在掌控之中的表情终于变了，变得不可置信，他惊讶的看向自己身旁的少女，本想喊她娇娇，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她周身的气势所震慑住了。

        因为江陵多雨，揽月阁在建设之初就考虑在整个宫殿的外又加了一道回廊，这样即便是在下雨之时，也可以赏雨赏花，实在风雅。

        可是如今暴雨如注，檐下的回廊已经有一半被雨淋到木质的回廊被水浸湿已然形成了明显的水渍。顾容雅也不能幸免的，大大小小的雨点带着泥渍迸溅到她那身矜贵的云锦，她的长发没有了珠宝的点缀反而更是犹如精美绝伦的锦缎。

        谢敛怔怔的看着自己身旁的人，那个记忆里挽着帕子的娇贵小姑娘，何时突然就变得这般飒爽？

        “别动，否则我现在就刺进去。”顾容雅如樱桃般明艳的朱唇轻启，吐出的却是如此骇人的话语。

        谢敛不禁笑了，他曾经以为他是娇贵的牡丹，需要被人藏好娇养。可是当他准备珍藏这一朵娇花的时候，上天仿佛又给他开了一场莫大的玩笑。

        他无法将她当成菟丝子。可是那股莫名的□□又开始在心底潜滋暗长，就算他从未了解她又如何？

        她就像是带刺的蔷薇，即便是他身上锋利的刀子已经刺破了他的手指，他的心却仍然觊觎着她的美貌。

        顾容雅当然不知道此刻的谢敛竟然存了这样的想法。

        她将谢敛双手拘束于身后，强迫他一直俯身弯腰和她维持着同一高度，以方便她劫持。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金钗，把锋利的那一端直接对向他的咽喉。

        “想让你们的主子活吗？那现在就都给我乖乖放下武器。否则……”

        顾容雅轻轻在谢敛的脖颈上划了一道，鲜红的血不断的渗出，雪白与鲜红，截然相反的两种颜色，去极度吸引人的目光。

        这是她现在手里唯一的筹码，她要好好利用。

        顾容雅心想谢敛其实并不好控制，她甚至想过先用手中的金钗想着他的胸口刺去一下，让他失去部分行动能力才更好的能控制在她手里。

        可是……谢敛此人老谋深算，刚才他竟然敢不顾性命去把她护在身下，那么她就有大概八成把握——谢敛穿了软甲防身。况且倘若她一击不重，反扑上来，顾容雅也不能确定还有没有制服他的可能。

        刚才在室内缠斗的那些黑衣死士暗卫果然都如她所想，纷纷停下缠斗。

        已经酩酊大醉的盛怀安见到顾容雅这大胆的举动也不禁为之皱眉，他迟疑着微微开口道：“阿囡，你小心……”

        这就是把他们的注意力全转到她身上了，简直就是……活靶子。但是事已至此，盛怀安也没有办法挽回，他恨不得现在就立刻冲到顾容雅身旁……

        果然，如盛怀安所想，这些暗卫被培养了这么多年，哪里是吃素的？就算主人现在被困在敌人手上，可是要他们放下武器，乖乖束手就擒，又与引颈自戮有何区别呢？

        他们现在还剩下七个人，表面上依照顾容雅的话去做，试图想要把手里的武器放在地上。

        可是盛怀安却发现他们早已动起了别的心思，这场配合打得极好。在前面的人顺从着顾容雅的话，缓慢的弯腰将手里的剑掷在地上。可是隐匿在不易察觉的暗处那几个人去，早已准备了飞镖暗器朝她的方向激去。

        “你！”盛怀安的长剑再次出手，这一次是去砍在自己身旁的那个暗卫。那个按位在不设防的情况下，生生挨了这一剑，自然不能好过直直的边摔倒在地。

        可是他手中的飞镖却早已经脱手而出，只知道飞向顾容雅的手腕上，她现在的全部行为都是为了桎梏住谢敛，自然来不及反应。

        “啊！”

        飞镖直直的扎进她的手腕处，一时血肉翻飞，鲜血直流。眼看着顾容雅受了伤，盛怀安心中情绪再也难安，长剑在手，硬是要和身旁这些死士暗卫拼杀出一只血路。

        此刻内室又是一阵混乱，站着殿外回廊上的两人也是如此。

        好疼，她从小就对疼痛敏感，此刻就飞镖尖是生生的嵌在了他的肉里，也不知伤没伤到骨头。

        她有些发狠地去看身旁谢敛，谢敛却看到她眼尾微微发红，好像要疼的哭了。

        他竟然将唇凑近她的手腕处去，甚至想要用牙齿帮她拔掉那枚飞镖，还柔声安慰道：“娇娇别怕，吹吹，疼疼飞飞。”

        估计是他这副模样刺激到了顾容雅。

        她不顾手腕处的伤痛，还是强撑着发力道：“既然你们不讲道义，那别怪我如此。”

        顾容雅手上用力，指尖轻捏着金钗就往谢敛的脖颈扎去，可是她手腕上受伤，此时又还有多少力气？

        金钗骤然落地，顾容雅刺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她最后的底也没有了。

        “娇娇，你别。”谢敛趁机挣脱开了顾容雅的控制，一把还在拔掉她左手腕上嵌着的飞镖，有从内怀里拿出拿出上好的金疮药。

        谢敛想将顾容雅小巧的手捧在他的掌心，给她上药。

        多漂亮的一双手啊，如同初生葇夷一般的白嫩，届时椭圆形的透明指甲在染上鲜艳的蔻丹。

        美人如画，本来就不应该去拿剑习武，如今这双本该白色柔软的手却因为长时间用兵器操练而长出了厚厚的茧子。

        指腹，掌心……全都带着她和另一个男人的回忆……他想摩挲着她手，直到完全消去那份痕迹。

        顾容雅可想象不到谢敛竟然对他生出了如此疯狂的心思。她见谢敛犹豫着不知从怀中找什么，又想要去拉她的手。

        还又机会！

        谢敛想要去握顾容雅的手，她却强忍下疼痛直接一个翻腕，又加了一个制肘。看着面前谢敛的痛苦表情，她却还是加重了自己手上的力道。

        刚才她就是下手太轻了，就应该让他手臂脱臼，这样才能方便控制，顾容雅想着。

        那些黑衣影卫倒真的是忠心耿耿，一边和盛怀安缠斗着险些都要自身难保，却还是注意到了自家主子这边的异况。

        这会眼见着谢敛现在又处于下风，更是要落入顾容雅成为人质，赶紧分出神来帮忙这边。

        暗夜之中，三道寒光在空中划出弧线。

        那是三道飞镖，同时朝顾容雅飞来。谢敛赶紧道不好，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扑向顾容雅，想要把她护在身下。

        顾容雅上次吃了教训，这次自然是做足了防范，早就想好了躲避。谢敛一下子扑空，暗器无眼，其中有一记飞镖击中了谢敛的小腿。

        只见他直直的滑跪了下去，顾容雅往旁边一闪，他的膝盖又直接磕中了回廊之下的石阶，谢敛平衡不好，又失了重心，整个人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暴雨如注，瞬间淹没了他，谢敛在雨中凌乱，就像一只落汤鸡。

        名满天下的状元、权倾朝野的左相、先帝亲授的辅政、如今的国父……他何时有过这般狼狈的模样？竟然还是在她的面前。

        可是此时谢敛再也顾不上任何体面，赶紧挣扎着从雨中爬起来。

        “都给我住手，谁在敢动手，哪怕伤了娇娇一根头发，我都要让你们赔命。”他向着他的死士发号施令。

        可是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盛怀安现在已经冲到了顾容雅身前，挽住了她的手。顾容雅第一次不嫌弃他身上的酒气呛人，毫无顾忌的将血污的手按上了他雪白的衣襟，盛怀安毫不在意，满眼皆是宠溺。

        谢敛看着在自己面前相拥而立的两个人，忽然觉得自己就如同一个笑话。

        “娇娇，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谢敛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的语气似乎变成了一种祈求，“娇娇，你别和一个乱臣贼子走在一起，行吗”

        盛怀安抬眸，看向在雨中狼狈的谢敛，眼底尽是不屑道：“谢予白，还轮不到你来我是乱臣贼子……”

        “哈哈哈哈！”谢敛在雨中发狂大笑，“那又如何，我今天说你盛三郎是，你就是。我本以为盛三郎是带了兵围困了整个皇宫。没想到盛三郎真有胆气，一人一剑独闯禁中……”

        可是说着说着他又渐柔去看顾容雅道：“娇娇，回来，一会别被弓箭误伤了。”

        说着他又向着顾容雅奔过去，似乎想要将他们分开一般。

        顾容雅眼眸微转，忽然想出了办法，她弯腰拾起地上的金钗，这一次将她横在了自己脖颈上。

        “既然如此，妾身想请左相帮一个忙，不知道左相肯不肯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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