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醒来已是百年身
这梦做的真不踏实。与往日轻松诙谐的氛围不同，今天不知怎地竟然杀出了爸妈，而他们手里还拿着我那惨不忍睹的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单！
天啊！这该让梦境中的我如何活！
还没想好对策，腿倒是本能地向前跑开。回头去看离得越来越远的爸妈，我忍不住窃喜，谁知一个不小心直接从楼梯上狼狈地滚了下去！
噩梦终以惨痛的结局收尾，可我为何隐约觉得额头有点疼？
微微睁眼，缕缕阳光穿过格窗，活力地跳动在身上。待悠闲地伸个懒腰，我打着哈欠坐起，惊然地发现眼前的一切夸张得不可思议。
小到离谱的房间，木制的家具摆设，身着宫女服的女子和她渐渐靠近的脸。
难道……我穿越了！
“你可算醒了！”女子年纪不大，长相可爱。
出于礼貌，我点点头。她笑着转身帮我倒水。
“请问你是——”话一出口，我再次被吓到。
老天啊，你可别告诉我刚刚那个婉转的声音是从我喉咙里发出来的！
“我叫绾儿，在乾东五所当差。”
她是我在这个时空遇到的第一个人。知晓对方的身份后，对自己身份的好奇随之而来。
“请问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猜想她可能起疑，我又想了句说辞，“我不是撞了头么，有些事情可能记不得了……”
她倒是丝毫没有怀疑，炯炯的大眼里满是真诚。
“这我不清楚，只知道前天四爷在悠明湖救了你，然后把你送来了这里。”
这孩子，该清楚的地方清楚就够了。
四爷！
会是我的四爷吗？
急于知道答案，我脱口反问一句：“四爷？”
“四爷前一阵子受封贝勒，已经分府出宫住了。”
贝勒？
“绾儿，我问你现在是什么年？”
“容我想想，好像是……甲午年。”
“不是，是哪位皇帝的哪一年？”
天干地支什么的，我哪心算得过来！
“德承三十六年。”
哪来的什么德承？虽然我历史差，可我好歹是个文科生，常识还是有的！
“绾儿，你确定你没记错？”
“我真没骗你。”她非常正经地点头。
见她双眼坚定，我只得暂且放弃待以后慢慢研究。
说实话，我对我穿越了这件可惊天地、可泣鬼神的奇迹甚是满意。盼星星盼月亮了好久，终于感动了上苍！
一想到这儿，全身便有种说不出来的痛快。
“你可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你怎么知道，我表现得很明显吗？”不顾身上还疼着，我兴高采烈地下床穿好外衣，拉起绾儿的手左转右转。
“你快停下来，身上的伤还没好呢，要是严重了，我没法交代。”
“好好好，我都听你的，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初三刻，是不是肚子饿了？”
“有一点点。”我难为情地点点头。
“厨房里好像还剩了几个馒头，你等等，我去给你拿。”
她走后，我无聊地四处察看屋内陈设，无意间看到桌上摆着一面铜镜。本只想看看头撞到哪儿了，有没有毁容，随意一瞥，人被惊喜到目瞪口呆。
镜子里的人，真的是我？
一直以来，我都对长相不抱有信心。而镜中的女子，眉如远山，眸似秋水，脸若芙蓉，肤如凝脂。老天爷待我不薄！
还没仔细自赏个够，绾儿带了几个馒头回来，好心告诉我：“这几天你先好好养伤，我每天会抽空过来陪你。等你伤好以后，姑姑自会有安排。”
“知道了，那你每天记得来哦。”
我是真心不喜欢一个人呆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那我先去忙了。”
目送她离开，激动的心情逐渐恢复平静，我大口吃着馒头，开始回顾整个事情的经过。
我的记忆停留在秋游的那一天。
高三的我们学习压力大，难得有放松的机会，因此高中阶段的最后一次秋游格外珍贵。我和朋友们不是热衷于小说，就是陶醉于古代剧，久而久之，我们有了共同的话题——穿越。
在我的带领下，我们好几个人组建成穿越小分队，取好各自的名字，定下无厘头的接头暗号。
“拉萨？”“北纬30°，东经90°。”“乌鲁木齐？”“北纬44°，东经88°。”
多有文科生的风范。万事俱备，只待秋游。
秋游那天，我们几个围团坐在车后厢，热热闹闹地聊着八卦。印象中，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貌似是“对面好像有辆车冲了过来”。当时，我们坐的大巴车正在大桥上高速通行。
难道是……一定是的！一定是我们的车被撞下了桥，然后……这样也可以？
日子一天天枯燥地过着，每天有绾儿陪我解闷，养伤倒也不难熬。从她断断续续地讲述中，我才恍然明白如今身处何时。
我现在所处的“清朝”，并不是真实存在的那个，而是与历史轨迹全然不同的另一个。
在这个时空里，海兰珠的孩子没有夭折，清世祖皇太极亲自率兵入关，继承他皇位的是其钟爱的皇八子，即“历史”上的清太宗。当今圣上乃是清太宗的第九子德承帝。
我何等幸运，竟然穿越到了架空的清朝！
也不知这副皮囊的主人得罪了谁，受的伤一时半会好不了，还好我耐得住寂寞，三四天后痊愈。
“你伤好的差不多了，记起自己叫什么了吗？”
还好事先已有准备，我笑着回答：“你以后叫我檀溦吧。”
“我记下了，今天你要随我出去一趟。”
终于可以出去了！
我压制住内心的兴奋问：“是有什么事？”
“我也不太清楚，你快准备好随我去。”
本想三下五除二整理好形象出门，却突然想起自己并不会织辫子。
“绾儿，你可不可以帮我织下辫子？”我难以启齿地道。
绾儿扑哧笑出声：“原来这几天你一直披着头发是这个原因？那我先帮你织，等会儿可得好好教你。”
“好绾儿，辛苦你了。”
一瀑青丝即刻织好，发尾束以红绳，这便是我今后唯一的打扮。
过了拐角，绾儿推开一扇房门，里面坐了一位年岁较大的宫女。
初次见面，礼貌很重要。
“姑姑好。”
“快上前让我看看。”待我抬起头，她似有几分诧异地道，“是个水灵乖巧的孩子，也不枉四贝勒爷救你一命。你的事贝勒爷已经安排好了，以后你就在这儿当差吧。”
“谢谢姑姑，我一定认真做事，绝不给您添麻烦。”
“对了，贝勒爷说是要你自个儿取个名字。”
故作思考，我随后回答：“檀溦。”
“你这名字倒也新奇，好了，你出去干活吧。”
一出门，我拉起绾儿的手高兴得直跳。崭新的生活即将开始，我要好好加油！
我果然是做事三分热度的最佳代表。
刚开始那天，做什么事都有劲头，一旦新鲜感过去，乏味直上心头。本想着可以借机改变高三三点一线的生活，却没想在这里还是摆脱不了磨人的轨迹。我每天不是在房里学针线活，就是在厨房打下手，搞卫生，不比高三有趣。
姑姑看我安守本分，又做事勤快，很快给我加了一项活——清扫六阿哥的房间。
我执行新任务的这几天，六阿哥没见到，倒是见到了六福晋。
那天我本打算打扫书房，开门后看见福晋站在黄花梨透雕云纹桌前翻阅书籍。远远望去，伊人静立，楚楚娇柔。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灼热，福晋徐徐抬头望来。
“福晋万福。”我慌忙低下头请安。
“起来吧。书架上有些灰尘，认真点清理好。”
“是，奴才知道了。”借着站起的那一瞬，我又偷偷瞧了美人几眼。
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么好的气质！
正当我清扫好书房准备退身而出时，福晋开口叫住我：“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檀溦。”
“你回去告诉曹姑姑，要她记得挑个天晴的日子把书架上的书晒一晒。”
“福晋放心，奴才一定转告，奴才先告退了。”
我必须说，我真的很喜欢兆佳福晋！
在见到古代的第一个女神后，我心花怒放地连带着做事也有了干劲。
“姑姑！”
“你这丫头演的又是哪一出？”
和曹姑姑虽认识不到一个月，可我直觉她也还喜欢我。
“刚刚我在书房遇着福晋，福晋叫我告诉您记得哪天天晴把书房里的书晒了。”我自然地挽起姑姑的胳膊。
“阿，是有这么回事，都怪我脑子不好使给忘了。”
“姑姑脑子好使的很，您是事情太多顾不过来。”
“你这么一提，我倒是记起另一件事。前些日子东四所打发人来说是要几张图样子，绾儿这几日给弄好了，你等会儿趁没事的时候过去送一下。”
忙完手里的活，我从绾儿那里取来图样子，小心地揣着出了门。东四所就在隔壁，只消几分钟便能圆满完成任务。
我人还没进门只听见里面传来说教声。
“你这丫头片子，说了要你好好做事，谁准你偷偷摸摸了？”
“姑姑，我不是有意的……我是无意间看到……”一个宫女低头在哭。
见此场景，我调整好呼吸，放柔声音道：“姑姑好。”
“你是？”
见她对我没有恶意，我松了口气把图样子递给她。
“我是东五所新来的，这是曹姑姑叫我给您送来的图样子。”
“替我向你们姑姑说声谢谢。”
“姑姑还说上次您送来的果脯很是可口，想哪天当面谢谢您呢。”嘴甜点总是没有坏处。
“是吗？”姑姑一笑。
“那我先替姑姑谢谢您了，您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
转了身正准备走，一个洪亮的男声突然从身后响起。
“七哥，你怎么站在那里？”
我今天出门一定踩了狗屎，竟然运气好到同时遇见两位阿哥。
大脑迅速运转，我连忙转过身恭敬请安。
“两位阿哥万福。”
没有回应。
好吧，我只是个小宫女，你们这些主子大可把我视为空气。本想着等两位主子走了我再撤，却没想他们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是哪个宫的？两位阿哥，哪两位阿哥？”
某主子终于发话，只是这饱含磁性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不满，眼下这关我只怕凶多吉少。
“奴才是东五所新来的檀溦。”
“你们两个先下去。”他顿了顿，“你，上前抬起头。”
话音刚落，我的后背开始发凉，无奈只好照办。一抬头，不料目光撞进一双灼灼的眼眸，那眸子墨如点漆，似曾相识。碰撞的一刹那，那双眸子燃起一星光亮。意识到自己失礼，我复又低下头。
“说了抬头。”
我缓缓抬起头，由下到上认真地打量。面如冠玉，星目剑眉，靛青色云纹锦缎长袍衬得他英气勃发，风姿特秀。
“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奴才是新来的，并不认得两位阿哥。”
好看的面庞并无任何表情，他侧头对另一人道：“老十，你先回去。”
“七哥。”十阿哥瞥了我一眼，又看回七阿哥，终是叹气离开。
看着十阿哥远去的背影，我心生悲凉，接下来该如何独自应付眼前这座大佛？
“你还是看着我比较好。”
无意抬眸，发现他迅疾躲闪的目光，我起了紧张地回道：“奴才谨遵七爷教诲。”
“这会儿知道我是谁了？”
头顶飞过几只乌鸦，我假笑地另道：“七爷若没别的事吩咐，奴才就先退下了。”
“跟我来。”
我离他几步远紧紧跟着，面上淡定，心里却在翻腾。
出了东四所，转而来到另一较大的院落，一路上不断有人向他请安，想必这里是他的住所。深深庭院，唯有眼前几株欲滴翠竹最是让人心迷。娉婷修叶，在日光间斑驳下道道深影，只消一瞬，整个人顷刻间宁静如水。
“怎么慢了下来？”他蹙着眉回头。
被他吓得回过神来，我低头害怕地回答：“奴才见这竹林幽静一时看住，七爷恕罪。”
他扬起嘴角，好笑道：“不如我哪天让六哥在东五所也种些竹林，好让你看个够？”
“奴才不敢，还请七爷放过奴才。”觉察到他话里的锋利，我惧怕得直接跪下。
“我什么都没说，你怕什么。”他见我下跪，声音渐起不豫。
还在想怎么回答，却见他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几步后命令道：“还不快跟上来？”
匆促跟上他的步伐，见他右拐后推门而入一间房，我站在房门外踟蹰，不知是该进还是不进。
刚一失神，便有只手猛地把我往里拉，害我措手不及差点跌倒。缓过来后站稳，我不期见到七阿哥眸含笑意的面容。
“奴才不是有意的，还请七爷……”
我话还没说完，却见他步步紧逼，逼我一退又一退地径直撞上了墙。
目前的气氛略是诡异。
他笑意更甚地缓慢走近，在离我不到一米处停下。我本能地抬眸看去，可他的眼睛实在蛊惑得厉害，便惊慌下忙把目光移向他处。
“看着我。”
我乖乖把目光移回去，本就婉转的声音此刻更是动人。
“七爷。”
似是有所触动，他极不自然地站开，良久后把手里的书搁到我面前，失笑道：“把这本书拿给六哥，这是前几日他问我要的。”
“奴才知道了。”我嘴上应下，暗自把他痛骂了一通。
“你以后会经常见到我的。”话音才落，他人便大笑着扬长而去。
原本开心的下午被七阿哥搅得一团糟，我索性向姑姑告假回房休息。躺在床上放空思绪，我呆看着窗外那一片小小的天空，缓渐落入梦境。
“檀溦！”绾儿推门进来，抱怨地和我理论，“你这丫头倒是学会偷懒了，看我不向姑姑告状。”
“这回可如不了你的愿，我已经和姑姑告过假了。”我打起哈欠。
“姑姑偏心，就准你多休息会儿。”
和绾儿拌嘴是我一天里最欢乐的时刻。以前晓池经常嘲我说我喜欢和同桌拌嘴，不把人说的堵得慌绝不收场。许久没和她切磋嘴皮子功夫，好想她，好想所有的人，也不知道她们现在过得好不好。
爸妈呢，他们又过得好不好？从前不听话，总嚷着上大学要离开家去外省，如今他们真的不在我身边，我这心里空落落地像是被人全挖走了一般。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安静了？”绾儿看出我的难过，想个新的话题，“诶，我这几天教你的织法你可学会了？”
我乍然记起来，大叫道：“怎么办，我实在是学不会你教我的方法。”
“怎么会呢，趁现在还有时间，快，我再教你。”
“绾儿，我之前不过是随口一说，实在是学不会。”我为难地央求她。
“那你打算送给贝勒爷的礼物怎么办？”
“要不——”
我不怀好意地靠近她，脸上堆满了笑容，唯恐她看不清。
“绾儿你帮我绣一个呗，你看你绣得又快又好。”
“我这么做可有什么好处？”绾儿斜着眼看我。
“绾儿好姑娘，我以后绝对把所有好吃的东西都让给你。等咱出了宫，我带你去吃遍京城各大美食，说到做到！”
“我信你，你把东西拿来，我给你弄。”绾儿天真地动了心，用心帮我绣起香囊。
偌大的皇宫能有个知心的朋友，哪怕孤寂再深，也终会慢慢消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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