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红线
1938年11月慕尼黑
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锋利裁纸刀慢慢地把信封打开，伴随着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巴尔曼夫人小心地把信拿了出来
这封信一早就到了，她的贴身女仆一看落款是安娜，就直接放到了她的梳妆台上
只可是她一整天都在母亲的府邸，直到睡前才有时间来读它
“谁的信啊”，靠在床上读着杂志的巴尔曼先生看向一旁的妻子
“安娜的”，她读起信
这封信并不长，她却读得心惊，卡特她最终还是…
“安娜？是卡特的事儿吗？”
默默读完了整封信，她顺手把信连着信封都扔进了一旁的炉火中，看着雪白的信纸化为灰烬
她没有回应丈夫的问题，只是放下了自己的长发，坐上了床，像他一样倚在靠枕上
“怎么了，露易丝”，他发现了她的沉默，看向她的侧颜，“是卡特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嗯”，她在纠结自己要不要告诉他
他是她的丈夫，是凯瑟琳的父亲，是巴尔曼府的一家之主，他理应知道这些
但她也能想象到伴随而来的一阵腥风血雨…
她原想着给女儿自由的机会，让她能像自己一样收获美满的爱情和婚姻，但那是曾经的她
等到她真正面对女儿的恋情时，才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放手，让她和那个男孩走在一起
“卡特怎么了”，他焦急地问着
“她还和那男孩走得很近，甚至…”，她停了下来，叹了口气
巴尔曼先生眉间紧锁，心里气血上涌，他猜到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希姆莱那老狐狸打着什么算盘，想拿他的女儿当筹码，门都没有
“我明天就给希姆莱打电话”，他哼了一声，一把把杂志扔在了床头柜上
“鲁道夫你别这样，这件事没人有错”
“哼，没人？所有人都错了！”
他视如掌上明珠的小女儿，就这么跟一个野男人跑了，还做出了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行为，这让他怎么平息自己的怒火
他就不该允许她一个人离家去柏林生活的
“你快把她叫回来”，他双手抱胸，一脸不悦
“你别着急，我已经邀请了玛德琳一家在节后在慕尼黑游玩，到时…”
“将军和约阿希姆都来？”，不等她说完他就出了声
“对，还有之后巴黎那边的事儿，还没定下时间，但应当就在明年开春”
“嗤，你那些烦人的亲戚，就不能不去吗”
“是姨妈极力邀请的”，她顿了顿，“我的意思是，你先不要太着急，凯特也是个急性子，到时候闹得不好看就不好了，都快过节了”
“你就准备一直不让他们见面？万一她不死心呢？”
“那只能到时候再看了”，她微微扶额，自己着实不想采取一些强硬的手段，只希望卡特能以她设想的状态行进
说完她躺进被窝里，“快睡吧，已经很晚了”
巴尔曼先生板着脸熄了灯，“晚安”
“晚安”
第二日清晨，她梳洗完毕，坐在写字台前给凯瑟琳写着信
她要她提前两周回到慕尼黑的大宅，她需要融入慕尼黑的社交圈，也需要帮着宅子里的人们装点节日
以往她都是这么要求她的，只是这次的时间又提前了些
现在已经临近11月末，估摸着还有两周她就该回来了
她只字未提弗雷德里希的事儿，只当自己不知道这些
凯瑟琳是个聪明的女孩，自己若是过于关心这些，她反而会感到奇怪
当务之急还是让她赶快回来，只要回来了就一切好说了
把写完的信交给女仆，她换上外衣走了出去
今天又是不容易的一天啊，眼看着圣诞节就要到了，慕尼黑的贵族太太们早就开始暖场子了
按照惯例，节后一两天各家就会聚在一起举办舞会，不仅是方便他们家主之间的攀谈，也是为了给年轻人们一个认识的机会
自从搬到慕尼黑，作为太太团的中心人物，往年这些事儿都是她操持的
今年也不例外，维特尔斯巴赫的那几位想必是不屑于做这些的
今天她要去敲定食物清单和花卉品种，怕是又要忙到傍晚了
巴尔曼家的头衔曾是侯爵，仅次于公爵和王室成员
即便在19年贵族特权被废除了，家族底蕴犹存，并且姓氏也被保留了下来
而沃德尔家则是上世纪平民起家，只胜在家大业大，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父亲会如此不同意自己嫁给鲁道夫
坐在车里，她默想着慕尼黑的这些个贵族家庭
说实话，她从未觉得这些家庭里有特别合适凯瑟琳的对象，要么年纪太大，要么就是家底不足，要么就是早早有了婚约
凯特这个年纪，在女孩中已经不算小了啊
难道她要把目标放到全欧洲的适龄贵族之间？
苏联的贵族们都快被迫害完了，还有奥地利，英国，法国，甚至美国的那些暴发户
现在她只想趁着国际局势变得更加复杂前，给自己的孩子找个好的归宿
还有海因茨和威廉这两个家伙，她也要给他们选选合适的姑娘了
海因茨性子沉稳比较内敛，并且将来家族的产业都会交在他的手上，必须要给他选一位家境殷实又能力出色的姑娘
威廉从小被哥哥宠着，性格虽然张扬但也正直，他兴趣广泛，寻常女子还真不容易入他的眼
比起大哥海因茨，其实她更希望威廉能找到自己真正爱的人，而不像哥哥一样需要背负家族的使命
但和凯瑟琳一样，这种自由也是有限度的
虽然很残忍，但这是事实
差距太大的感情，不止是家族名声会受到波及，两人在三观上也容易不对等
她的三个孩子都值得更好的
等她忙完回到家里，已经傍晚时分了
饭后她为了放松自己一整天紧绷的神经，就微微抿了点酒喝
没想到她一个人懒散地坐在图书室里边喝酒边看书，自己的丈夫突然走了进来
他在她的对面坐下，拿起托盘中的一个空酒杯，为自己斟上了酒，笑着看着她
她怔住了，他一直不喜平日喝酒，即便喝了也只是为了应酬，就怕降低自己的工作效率，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她看着他眉间的喜色，“怎么了？”
“海因茨刚刚来了个电话”，他止不住笑意，看着一脸疑惑的她，“他说会带女孩回来过节”
她忍不住惊呼出声，今天刚想到这回事儿，怎么会这么巧
“是谁家的女儿啊？”，她激动得都顾不着喝酒了
“赫斯曼家”，他有些得意洋洋，看着她讶异的表情，“这小子居然一直忍着没告诉我们”
赫斯曼家从事矿业，在全球许多地方都拥有颇具规模的矿场
虽然赫斯曼和沃德尔一样并不是贵族家庭，但和他们联姻对家族的帮助是极大的，完全不亚于那些贵族
老赫斯曼膝下一子一女，长子恩斯特和海因茨一样在军中服役，或许正是他为自家妹妹牵起了红线
巴尔曼夫人听着忍不住笑意，这个消息来得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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