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当你毁容(三)
这句话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扇在了葛江斯的脸上！
我已经不需要你们了……
末世之中，难道大家不是互相扶持吗？
“是谁昔年曾对我说从今往后我们相依为命？”
“是谁昔年曾对我说不论如何我们都要活下去，不择手段地活下去？”
“是谁昔年曾对我说团队里面每一个人都不能少，亲自带队去丧尸潮中救人？”
“是你裴琰！”
“是你裴琰一手创立了黎明小队，一个一个把我们捡回来，让我们团聚在你的身边！”
葛江斯眼前冒出阵阵黑光，几乎眩晕。
“现在你告诉我们，你想走，所以就走了？”
裴琰此刻的目光却格外冷漠，那已经不是淡然，而是毫无感情的冰冷，带着微微的厌烦。
此时已经是冬季，身旁的建筑因为极端天气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冰，裴琰倒是因为火系异能没什么影响。
他垂睫在冰面上弹钢琴般敲了两下，微叹一口气，没头没尾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最麻烦的情况出现了。”
很小的时候，裴琰就在懵懂中观测哪种小孩更受观迎、更容易得到利益。
因为医生父母的影响，裴琰发现除了智商、外表等一系列硬件以外，理智是最容易得到利益的一种性格。
这不是说他们最容易攫取利益，毕竟哪种性格都不影响他攫取利益。
而是这种性格攫取利益最容易让人们接受，不产生反抗。
其他受欢迎的性格或多或少受到道德伦理限制不能那么赤裸裸。
所以裴琰后来无限趋近于理智。
班上有同学欺负自己怎么办？
告老师？
不划算，时间精力要求大，受害者姿态会提高惩罚几率，但是会影响他树立的形象，而且老师处理复发率很高。
告家长？
以他父母工作的强度很难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么就只有自己解决。
自己解决无非智取、武取两类，武取需要耗费大量精力违背他的初衷，所以就只剩下智取。
裴琰用了非常阴险的一招。
小朋友们总是会因为各种各样奇怪的原因霸凌同学，某些原因在大人看来非常奇怪。
裴琰给那位同学的饭里下了一点通便利肠的药，在下午运动会长跑比塞开始之前。
长跑比赛中这位同学成功因裤角滚出黄色物吸引众人目光。
自此二便就与这位同学脱不开关系，相关外号伴随了他整个童年。
裴琰冷眼看着对方被嘲笑、被排斥，既不高兴，也不生气。
情绪，同样是价值的一种付出。
有麻烦，他解决了，就这样，没什么好高兴的，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就这样，裴琰一直奉行着“理智”，绝对正确地选择着利益最大化的选项。
直到末世的到来，打翻了他的一切规划。
裴琰就是再天才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末日会到从而对此做出预设方案，更不会想到自己未来恋人会是一只丧尸。
所以当时裴琰在巨变之下做出的判断是末世降临，人类将史无前例地陷入最低谷，唯有团结才能最大限度地存活。
反正要形成团体，那么以他的资质心性自然是要当领袖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打造一个完全忠于他、完全依赖他的团队？
在他/她陷入生死危机的时候予以拯救，成为他/她世界里的救世主，吊桥效应会200地提高好感度。
平日冷淡，偶尔却在细节上不经意间泄露些微温柔，斯德哥尔摩是人类的本性。
鼓励他们勇于探索的精神，但是要否决他们的所有决策，同时引导他们把思维转向更完善更全面的方向，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嘴上不说，但是行动上要让他们深深地觉得——你、没、我、不、行！
安抚、驯化、洗脑……就这样，一个完全忠于自己的团队就出现了。
他抽走他们的脊梁，打碎他们的自信，谋夺他们的信任。
我是你们的核心，我是你们的脊梁，我是你们的大脑！
没了我，你们合该丧失生存能力！
只有这样，你们才会完全属于我！
原先裴琰没觉得这种手段有什么不好，玩弄人心是他惯用的手段，哪怕对着阿五他也不自觉地用过。
但是现在的情形就很生草，他为了阿五是断断不能再要黎明小队的，可黎明小队的情况是他亲手做出来的，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个团队的扭曲。
为此他不惜撕破昔日为了凝聚团队力量树立的、道德度不低的形象，故意口出恶言试图与之交恶。
但是好像效果没他想象得那么好。
他亲手把他们训成了狗，现在又试图把他们放生。
狗是不会背弃主人的。
而一旦被他们发现他是因为阿五才离开的，到时候阿五会很危险。
至于带着阿五回去就不必提了，从前他为了提高团队凝聚力用了些旧时代的道德伦理，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面冷心热、理智强大的领袖，好处是借了人类惯用的道德基础，收束人心的上限与速度都快了不少，坏处就是现在这样，他们接受不了这种打破三观的东西。
裴琰这一瞬间心中转过了多少心思旁人是不知道的，只是见他略微沉吟了两三秒，眸光明明灭灭，闪烁不定，而后微微吐出一口气，白雾在冰冷的空气中消散。
裴琰有心将他们全部留在此处，但他看得分明，小队人数不齐，想来他们现在还依托基地生存，像从前一样，一半留下来看顾家园，一半组成队搜集物资。
如果不能一击即中，后续会很麻烦。
葛斯年不知道对面的青年在明灭的眸光中已起了几轮杀意，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悲哀中无法自拔。
话说回来，杨梧呢？
杨梧当然躲起来了，不然早被注意到了。
杨梧躲在吉普车后座里，大大的卫衣帽子扣着她的脸，一动不动，因而没有引起黎明小队注意。
她静静地听着，也大致推算出了裴琰的打算，为了让事情不走向最糟糕的方向，故意弄出了一点响动。
虽然她没什么人性，但是让末世相知相遇的团队最后被他们信任的团长杀死这种事她还是不想见到的：）。
基于对二哥的“信任”，杨梧提前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在这种紧张的氛围里任何声音都被无限放大，众人齐齐扭头去看吉普车。
裴琰心下暗道糟糕，他没想这么早就让阿五和黎明小队对上，这对阿五太不利了！
不过他面上还算镇定，看不出任何异样道：“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这是我女朋友。”
黎明小队：“……”
什么东西？
女朋什么？
什么朋友？
裴琰，你居然会有女朋友！
一时间掉眼泪的、生闷气的、难过的纷纷停止自己正在做的事，注意力前所未有地集中。
短暂地沉默了两秒钟，宁夏最先开口，她半开玩笑道：“队长，你也太不厚道了，有了嫂子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白叫我们冷落人家这么长时间，嫂子回头该生你气了！”
这原本正常的客套话在此情此景下显得无比怪异，只是大家都理解宁夏想要缓和气氛的心，纷纷一言不发面目扭曲，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哪怕是裴琰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回应什么，略显尴尬地“嗯”了两声。
裴琰本来想说杨梧不爱见人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却看到杨梧在车中动了起来，顿时顾不得其他，立刻上前打开车门柔声问：“怎么了？外边冷，有什么要的跟我说就是了，犯不上下车。”
众人两眼放光，跟发现新大陆一样盯着裴琰看。
天啊裴琰，你居然也会露出这种柔情似水的表情？你不是万年冰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吗？！
黎明小队队员看完了裴琰又看向杨梧，两眼放光得更厉害。
这什么新奇物种，居然能叫裴琰那种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杨梧压低了声音，她现在等级也不低了，外貌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面无血色，体温偏低，没有心跳，另有些淤青而已，乍一看还是看不出来她是个丧尸的。
她的声音还有些哑，低低道：“我听见你和你以前的队友吵起来了，放心不下，出来看看。”
宁夏很会顺杆往上爬，仗着自己同为女性，笑得跟朵花似的凑上去就要握杨梧的手：“嫂子你好！我是宁夏，我们队长跟你提过我吧？我是治愈系异能，很好用的！”
裴琰抱着杨梧一把避开宁夏，眉眼冷淡戒备：“你别碰她！”
宁夏愣了一下，直肠子的她并未想到别处去，只是撅了撅嘴道：“队长你怎么连女孩子的醋都吃啊！”
裴琰：“……”
这个时候把人养笨的弊端就来了。
杨梧往下按了按裴琰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话，浅浅笑道：“你别怪他，是我身体太不好了，不能接触外人，他太紧张了。”
宁夏眼神转为担忧：“嫂子你是什么样的不好啊？让我给你治治吧！我的异能包治百病！”
这哪能答应，杨梧摇头道：“二哥替我看过了，治不了，多谢你的好意了。”
宁夏的眼神从担忧转为歉疚，又从歉疚不知道转成什么东西，如此转了几番后，她眼神一亮，一拳击在掌心处：“我知道了！队长你一定是为了和嫂子在一起不拖累我们才出走的对吧！”
裴琰：“……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孩子从前都看些什么狗血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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