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怎么了？”
江原祈跟着江和南走到楼梯拐角，莫名有些心虚地对兄长严肃的脸表达疑问。
“先说正事。”江和南神色半阴半晴地变换了一阵，硬生生压抑回普通的面无表情状态，“现在海水的流速有点奇怪。”
“原先预计船只明天早上能到达小岛附近，但这段时间里海浪出现特别频繁，可能会有所提前。”
“也许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船长说按照天气观测，今夜大概率会出现海啸。”
海啸。
江原祈皱起眉。哪怕在现代，海啸对船艘航行也会带来巨大的影响，更别提中世纪这脆弱的帆船。
倘若真的卷起海啸来，他们很可能会船破人亡。
有银粟在他肯定没什么事，但一次性折损掉这么多军力对往后的发展着实不利。
念及最初提出出海的人是自己，江原祈低声道：“抱歉。”
“道什么歉，跟你没关系。”江和南想伸手揉一把他的头发，中途又顿住了，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收回手，“我已经通知船长他们加强防范了，也或许海啸来临之前我们就能登陆。”
“希望如此。”江原祈点头。
“还有一件事。”江和南话锋一转，表情严肃起来，“你应该没有被人骗吧？”
一本正经中带了些沉痛，看着像是子女被人诱拐的老父亲。
江原祈：“？”
江和南继续说：“要是那怪物威胁你做什么，你跟我说。我们有的是枪支弹药，不用你委曲求全。”
江原祈：“？？？”
“等等等、等下，我怎么有点没听懂？”看着兄长义正词严还想说些什么的样子，江原祈连忙打住话茬，飞快梳理了一下满头的问号，“哥你说的该不会是，银粟？”
江和南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证实了他的提问。
……怎么会有这种误会？
平心而论，真要论谁拐谁，他肯定不是被拐的那个。
江原祈有些哭笑不得：“没有，绝对没有，哥你想什么呢？”
“人是我留的，我有分寸不用担心。”毕竟在这就算是家人，江原祈耐着性子简单解释道。
“哥你不是也有几个随身保镖嘛。他挺厉害的，我觉得对我有利，所以他现在跟着我，就是这样而已。”
“但是有一点我要说清楚。”
稍微收敛些嘴角习惯性的礼貌笑意，江原祈认真强调了一遍。
“他不是‘怪物’，别针对我的人。”
留有面子是基础社交礼仪，余下则是提醒逾规的警告。
他知道江和南能理解他的意思。
转瞬冷意消散，江原祈再度扬起笑脸，语气放缓：“大家目标一致，闹太僵多不好，好好相处吧。”
这就是主动给台阶下了，江和南沉默片刻：“抱歉。”
江原祈微笑回应：“那我先回去了？”
相互道别，江原祈很快消失在门边，木门轻声合拢。
夕阳余晖消失在地平线时，小岛的轮廓隐约可见。
江原祈伏在控制室窗边，潮湿而又来势汹汹的海风把他的刘海吹得乱翘。
有布料触感落到肩上，江原祈轻轻抓住那只手，把人扯到身前，示意他坐到旁边来。
银粟刚给他披上披风，自认为动作放得够轻，还是被当即捉到，有点意外地走过去顺从坐稳。
江原祈把胳膊肘支在窗沿边，托着脸漫不经心道：“我看着很冷吗？”
“……！”
看见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慌张，江原祈眼睛弯弯地笑起来，在他说“对不起”之前及时截过话头：“别那么没自信，是挺冷。”
而后江原祈望向窗外翻卷乱撞的海浪，对着暗沉的天色心生不安：“你觉得我们来得及上岸吗？”
银粟没出声，江原祈从他脸上看懂了焦虑。
“做好准备，”江原祈说着，半开玩笑朝自己比划了一下，“等会儿都交给你了。”
得到的是对方郑重的点头。
三十分钟后，海啸来袭。
只在影视剧中见过的滔天巨浪从后方卷席而来，刹那间吞没了岸边的船艘。
江原祈站在山顶上，看着几波海浪将船身砸得支离破碎，不免叹息。
他们提前行动，借着雪鸮的飞行便利，直接从船到小岛来回运送了几波人，重要物质也都带得差不多，只留了部分水性较强的士兵水手在船上继续航行。
果不其然在船艘泊岸前，海啸就已铺天袭来，他们撤得及时，损失不算严重。
就是可惜了这几条船。
被救回一命的士兵再看这视为异类的大型鸟雀，不知该作何感想合适。
鸟类之于虫族是天敌，是天生性的威胁。
就像人被狼救了一回，依然会保持警惕，防范对方未来一个不开心干掉自己。
那如果是被救了很多次呢？
而面无表情的“威胁”此时只是静静地站在江原祈身后，对其他人偶尔投来的复杂目光熟视无睹。
许久，海面终于归于平静。
一部分士兵下山寻找船只碎片，营救没来得及上岸的同伴，另一部分守着物资在山顶待命。
江原祈带了一队人，沿另一条路绕到山背面去。
他们在小岛上的驻军点位于山背面山腰附近，驻扎军平日居住在那块房屋中，便于每日上山下山巡逻放哨。
偏僻的海中小岛，环境开发程度极低，几乎是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模样。
一行人沿着山间人走出来的小道，手举油灯与火把在略陡的山路上缓慢前行。
路算不上太难走，但江原祈越走越有种不祥的预感。
“殿下！”
前方士兵低声喊他，其他人纷纷停下脚步来。
江原祈抬眼看去，不远处的地面上出现了数块干涸的暗红色血迹，细碎的滴血状痕迹一直蔓延到路的尽头。
从地图来看，这里离驻军地不过五十米。
“警戒。”江原祈半躬起身子，抬手示意。
熄掉大部分灯火，只留下最基础程度的照明，士兵们打起万般警觉，一点点往前探索。
紧张的气氛一路持续到到驻军地门口。
士兵高喊一声踹开房门，冲进去一番探查发现屋里空无一人。
江原祈令他们去检查其他房屋，粗略打量起屋内的布置。
看样子边缘的这间是一个士兵的屋子，设施很简陋，只能满足基础生活需求。屋子里东西凌乱，看得出屋主人离开得匆忙。
士兵们分散检查了一通，所有的屋子都不见人影。
他们找到主将领居住的房屋，里面杂乱程度相较其他房间更加严重，似乎曾经有人在这里翻箱倒柜寻找什么。
士兵向江原祈请示：“殿下，现在怎么办？”
他们本打算今晚来这边房屋借宿，没想到驻军全数消失不见，只余下凌乱的血迹拖痕和空旷的屋子。
尽管设施一般，在房屋里居住总比风餐露宿要好。但这个地方显然遭遇过敌袭，安全系数不高，不宜久留。
“搜寻一下有没有食物和武器遗漏，带上。”江原祈略一思忖，决定道，“我们回山顶。”
上空传来熟悉的扑打翅膀声响，江原祈回过头，银粟正好落地。
“怎么样？”
在他们过来之前，他先让雪鸮绕小岛飞了一圈，重点观察有无人迹。
银粟摇头：“巡视过了，没有人，也没发现其他什么异常的东西。”
这种时候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
他们心知肚明。
江原祈深吸一口气，拍拍银粟的肩，既是在对他说也是在自我安慰：“没事，不着急。先回去再说。”
一队人原路返回山顶向其他人说明过情况，军队寻了块空地就地驻扎，一顶顶帐篷搭建完毕时，食物的香气也随之飘散开来。
围着篝火坐成一簇，怀着对小岛未知情况的忐忑，人们沉默不语地吞咽食物。
江原祈咬着一块面包，独自站在风口发呆。
“怎么了？”
银粟拿了两个罐头走过去，不动声色挡去了一半海风。
入夜海风愈凉，长时间吹下去很容易感冒。
“我在想他们能去哪里。”江原祈回过神，转头朝银粟笑笑，“这座小岛面积不大，这么一群活人不应该会找不到。”
除非他们已经……
不，再找找吧。
姑且把最坏的情况放置一边，江原祈接过已被撬开一角的罐头，注意到银粟的视线越过他落到远处某点，眼睛微眯起来。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他的帐篷那边传过来。
“谁在那里！”
离得近的士兵很快厉声喝着包围过去，但四处查探了一圈都没发现人影。
“报告三皇子殿下，没有发现！”
“报告，这边也没有人！”
“会不会是什么野生小虫子？”有人疑惑道。
梅开二度扑空。
疑心事情没这么简单，江原祈快步走回来，由银粟掀开帐篷帘子查看其中，果然在枕头边发现了一张字条。
字条残破，内容写得十分简洁。
亲爱的三皇子殿下：
明日凌晨一点半，到这个山洞来，我在这里等你。最多两个人过来。
字迹龙飞凤舞，并不是常规的墨水，而是鲜红未干的血色。字条角落画着粗糙的简笔画地图，没有写落款。
江原祈花了一些时间才辨认出其中的内容。
这是一封约战书。
闻讯赶来的江和南眉头紧锁地骂道：“嚣张至极！”
眼看兄长打算招呼兵力直冲洞穴，江原祈喊住他：“不，这事是冲我来的，我来处理。”
“都冷静点。”迅速从刚看见字条的怔愣中镇定下来，江原祈出声提醒道，“如果没按照他的要求做，他不会出现的。”
“现在去封山，把附近下山的道路全部堵死。海岸边十米一隔留人盯梢，相互间距离要能看到其他士兵，留心照应。”
说着，他用拇指在字迹上用力一抹，那血色晕染开来模糊了纸面。
“然后——”
捻着血的青年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和银粟去会会那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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