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殊途
互加完微信，锅底也上来了。
太极式的锅底，一红一白对比鲜明，红艳艳的辣椒和奶白的玉米随着高温沸腾，香味扑鼻。
菜品一样样送上来。
简涟一边慢悠悠涮着毛肚，一边找话题聊，“你们今年高几啊，在放暑假吗？”
“对，暑假结束就高二了。”
陈行叹了口气，喋喋不休抱怨：“都快开学了，暑假作业还剩十多张卷子，简直要我老命。”
“你们哪个学校的？”简涟问。
陈行：“宁市三中。”
简涟先是怔了下，然后忍不住笑：“小学弟们，开学记得叫学姐。”
“”众人齐齐看她。
半晌，陈行忍不住好奇心，“简涟姐，你也是三中的”
“今年刚转来。”简涟道。
“您好，打扰一下。”服务员端着托盘走到他们这桌。
所有人闻声抬眼。
服务员将托盘放在桌上，上边放着杯牛奶，“这是你们点的牛奶。”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没人出声。
在一片寂静中，江俞面不改色的接过牛奶，嗓音清淡：“谢谢。”
“祝各位用餐愉快。”服务员拿起托盘，转身走了。
陈行眨了眨眼，奇怪问：“阿俞，你什么时候喜欢喝牛奶了？”
江俞笑了笑，随手将牛奶放在一旁，没说话。
这个小插曲没人放在心上，众人又回到刚刚的话题。
陈行又问：“那顾知呢？”
简涟答：“她也是三中的。”
“？”陈行惊讶得瞪大眼睛，“不可能啊，知姐要是三中的学校论坛早爆了。”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简涟坦然道，“要不是阿知休学，不然今年开学你们也得喊她一声学姐了。”
许亦沉若有所思，“怪不得之前有传闻说顾知在三中上学。”
简涟吹了个口哨，颇为自豪，“我们阿知向来是风云人物，她当时是高二休学的，你们那时应该刚念高一，不知道也正常。”
陈行有点好奇，问顾知：“网管小姐姐是因为什么休学啊？”
顾知瞥了陈行一眼，语气轻风云淡：“也没什么，跟外校的围殴了高三几个人，那事闹挺大的，校方觉得影响不好，勒令我在家反省一年。”
顾知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在讨论晚上吃什么一样。
也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她见自己爱吃的蟹柳被放在对面，盘子刚好摆在江俞手边，随口说：
“江俞，帮忙涮个蟹柳呗。”
江俞动作微微一顿，“好。”
一盘蟹柳大概有七个，他往红锅里倒了三个，剩下的倒进清汤锅里。
陈行几人依旧在讨论着刚刚的话题，“那你暑假结束岂不是得重念高二了。”
顾知点头，散漫地眉眼隐约染上点烦躁，“所以我不打算继续念书了，反正也听不进去，上学对我来说就是浪费时间。”
“别啊。”陈行劝她，“万一你跟咱们是同班呢，到时候还可以一块玩。”
经过这顿饭的了解，陈行对顾知的印象有了明显的颠覆，他之前一直觉得顾知就是个玩世不恭，无所事事混迹于男人之间，只有皮相比旁人好上几分的浪子网管。
现在才发现她人其实挺好的，三观挺正，没什么道上的坏脾气，跟他们这群男生也聊得来，不像有些女生跟他们说话都扭扭捏捏。
陈行渐渐理解了顾知为什么花边绯闻那么多，但还是受网吧里大部分人的欢迎。
顾知啧了声，捞起红锅里的牛肉，语调散漫：“再说吧。”
陈行见她对这个话题兴趣缺缺，便换了个话题，“你初中是哪儿的啊？”
顾知咬着牛肉，声音有点儿含糊不清：“私立附中。”
陈行闻言，有点意外：“还挺巧，你跟阿俞一个初中。”
顾知笑了下，“是吗。”
“阿俞，你初中认识网管小姐姐吗？”
江俞将涮好的蟹柳一个个挑出来放在盘子里，闻言，微不可察的顿了下筷子，过了几秒才继续手上的动作。
他说，“认识。”
顾知挑了挑眉，下意识抬眼朝他看去。
江俞将盘子里摆得整整齐齐的蟹柳放在顾知面前，嗓音浅淡，轻描淡写道：
“她很出名。”
顾知怔了怔。
江俞这么一提起，她隐约想起初中的确有个叫江俞的人。
顾知记人向来随性，她可以在一分钟内记下全班同学的名字，用五分钟将名字与所有人的相貌对应，并且保证三年之内都不会叫错人名。
但她忘记一个人也可以很快，顾知向来只记对自己有用的人，比如当时想打好关系方便包庇她作业的课代表，校门口的门房老伯，以及天天抓纪律的教导主任。
初中对她如今而言已经是段很久远的回忆了，远到她早已将那些人忘却，可能走在大街上与之擦肩而过都认不出来。
——但江俞这个名字，她是有印象的。
江俞作为学校纪律考勤员，不止一次抓过她迟到。
顾知当时为了跟他打好关系，可没少下功夫。
常常托人给他送饮料送糖，还给他买过几次早餐，但每次那些东西都会原封不动退回她桌上。
顾知觉得这人真的很难相处。
于是她在体育课解散自由活动时拦住了他。
午后树荫摇曳，炎炎日光透过枝叶罅隙洒落点点斑驳，夏风席卷热浪拂过耳畔，掠起灼热的温度。
少年穿着清爽单薄的短袖长裤，身形单薄，手肘间抱着本厚厚的书，白鞋一尘不染，松散柔软的黑发被阳光染上金灿的颜色。
察觉到眼前有黑影覆盖，少年停住脚步，抬眼看向身前的人，嗓音平静礼貌：“有什么事吗？”
与男生整齐严谨的蓝白校服不同，女生穿着松松垮垮的黑t，圆领有点儿大，露出一小片精致深陷的锁骨，她站姿懒散，肩稍微耸拉下来，眉眼张扬。
脖子上挂着个很酷的银链，链子很长，尾端没入黑衣边，衬得她肤色白皙。
顾知整个人吊儿郎当的，背对着光，视线上下打量着江俞，扫了眼他怀里的书，痞痞地吹了个口哨：“这么认真？”
江俞静静站在原地看她，一双杏眸漂亮圆润，瞳孔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
“闲着无聊，随便找了本书打发时间。”
他的态度礼貌而疏离，似乎对所有人都这样，挑不出毛病，却很有距离感。
江俞只是把她当作一个普通的同学。
这个认知莫名让顾知有点儿不太爽。
暗暗磨了磨牙，她轻啧了声，微微弯腰与他平视，宽松的黑t勾出纤瘦的腰，语调恣意散漫，直切正题：“欸，同学，打个商量，以后不抓我迟到呗？”
江俞被她突如其来的凑近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指尖无意识抓紧手中的书。
顾知对他这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感到不满。
她是长得太丑还是见不得人，他这幅避如蛇蝎的样子是怎么着。
江俞好半晌才回过神，他抿了抿唇，不答反问：“你为什么总迟到？”
顾知不假思索的吐出四个字：“起不来啊。”
江俞：“……”
理直气壮的让人无从反驳。
“成不成啊？给个准话。”顾知很执着，“我给你带糖，你以后别抓我。”
“可是你也总逃课。”
顾知顿了几秒，“也对。”
她瞅着他，试图跟他打商量：“那我以后多给几颗糖，顺便不记我逃课早退呗？”
“但你经常翘早读。”
“……”顾知抓了抓头发，暗骂了声。
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她深知自己的恶劣行为，有点拿他没办法，“那你说吧，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江俞抿唇，他看着眼前女生漂亮的脸庞，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
过了一会儿，他慢吞吞动了动身子，又往后退了一步，离她凑得极近的脸远了点，嗓音平静：“抱歉，老师对迟到管得严，我没法帮你。”
“……”
顾知一下便垮了肩膀，瞬间失去了跟他继续沟通的兴趣，她直起身，小声嘟囔：“不愧是好学生。”
说完，她也不再搭理江俞了，往操场走去，光打在黑t上，衬得她背影越发笔直，又透着懒洋洋地漫不经心。
模糊的记忆里，那张昔日冷静淡漠却又稚嫩漂亮的面孔渐渐跟眼前安静精致的人儿重合，顾知忽然有那么一瞬的恍然。
顾知对他的印象挺深刻的。
因为他是第一个拒绝她东西，又对她唯恐避之不及的人。
她之前一度觉得江俞讨厌她。
但顾知自认为自己没得罪过他，想不通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反感。
后来有哥们跟她解释说。
这是好学生的通病。
江俞，红榜常年年级第一，老师的心尖宠儿，每周级会的年级代表，有颜有才有家教，妥妥的女生梦中情人。
而她顾知。
常年班级倒数，喝酒抽烟样样精通，老师口中的坏学生代表，每周级会批评名单常驻人物，家长评头论足的反面教材。
她这种人，浑身上下除了那张皮相还看过得去以外，就没别的优点了。
所以像江俞这种好学生看不上她，倒也正常。
想明白这件事后，顾知就决定不再去江俞面前凑热闹了。
反正江俞也讨厌她，顾知又不是不识趣，自然不会腆着脸凑上去给人添堵。
后来两人就再也没什么交际。
如今印象里还依稀记得江俞每个学期都被颁发十几张奖状，通报表扬他的名字永远在第一位，校园里关于他的辉煌事迹数不胜数。
妥妥的好学生。
跟她这种从骨子里都烂透的人完全是两个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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