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取外围猛将归降，拔水寨杨钦献图

话说王佐正要和岳云去鼎口，岳飞忽道：“王佐，辰阳县中我欲换我军兵将驻守，日后各处归降的城寨都照此例。我想若杨么遣人来夺，都是洞庭一地的乡党，还可能有亲友，互相厮杀我于心不忍。”王佐道：“谢元帅仁义，如此安排甚好。”辞了岳飞，与岳云同去鼎口。

        王佐、岳云到了鼎口城外张宪营中，张宪见援军来了，大喜。岳云将王佐与他介绍，王佐问道：“张将军，鼎囗的严宗岱可是不降？”

        张宪道：“先生，严宗岱我倒未见。我军一到，他城中便出来一员小将，唤作严成方，我与他连战几日，都胜不得他。那严成方口口声声只叫岳云来会他。”

        王佐道：“无妨，严成方乃是严宗岱家的少公子，长公子严成亮，是个习文的。这位少公子，却是自幼习武，又天生神力，使两柄八棱紫金锤，有万夫不当之勇。杨么军中，以水军最盛，马步军中，真可与岳家军众将匹敌的，也就三人。一个是罗延庆，再就是这严成方，还有一个武尚志。我与严宗岱交情颇深，晚饭时间我入城去会他，先探探他的口风。”

        晚饭时刻，王佐单人独骑到城外叫城，让城楼上军士去通报，王佐来访。不一刻，放下吊桥，开了城门。王佐进去，径往严宗岱府衙。严宗岱早在府门外相候。

        王佐施礼道：“兄长一向可好？”

        严宗岱说道：“贤弟，官军围了我这里，你如何过来的，你那里难不成未见官军？”

        王佐笑道：“我来兄长这里讨杯酒吃，为何一见小弟，兄长便说这些烦心事？”

        严宗袋也笑道：“我知你好饮，大敌当前，兀自要吃酒。不过也正是晚饭时间。贤弟不知，为兄这些日茶饭不思，今日贤弟来了，正好与你吃几杯。”即命摆酒，又命去唤两位公子来作陪。

        两人坐下吃茶，须臾酒饭备好。严成亮也进来，见了王佐深施一礼道：“小侄见过王叔父。”严宗岱问道：“成方为何未来？”严成亮答道：“成方去他丈人那里了，已差人去叫，估摸他在那里吃了才过来，倒不需等他。”便与父亲和王佐斟酒。

        吃了两杯，严宗岱说道：“贤弟今日来，怕不是只为吃酒吧。”

        王佐道：“兄长，你这里被岳飞的前军主将张宪领兵围住，听说战了几次，不知兄长是个什么打算？”

        严宗岱说道：“你我都是跟着钟相一起起事的，和官军厮杀了几年。现今岳飞兵马到了，我唯有死战，一则也算个尽忠，二则不战又能如何，你我杀官军无数，他能容得？”

        王佐正要说话，严成方已大步进来，嚷道：“爹爹莫听王佐乱言，他已降了岳飞，今日是来做说客，劝你投降哩。”

        严宗岱怒道：“混帐，见了王叔父也不见礼，还敢胡说。还不快与王叔父赔理。”

        王佐笑道：“无妨。成方，你先别急，且坐下，待我问你几句话。”

        那严成方气呼呼坐下。王佐道：“成方，听你的意思，你是要与岳飞大军死战啰，却是为何？”

        严成方道：“我为楚国臣子，当为国尽忠，敌军来犯，便当死战。”

        王佐笑道：“成方，我知你素不喜读书，好逞勇武。你哥倒是好文，成亮，你怎么看？”

        严成亮道：“是战是降，我都听爹爹和叔父的。爹爹常说，王叔父有经世之才，见识高远。侄儿正想听听叔父的见解。”

        

        王佐笑道：“成方，你看你哥便与你见识不同。成方，我与你爹起事之时，你还年少，我等打出个楚国，是要在这湖湘一地，建一方太平天地。我当年提出“均贫富、等贵贱”六字，一时八方响应。然今日你再看，这楚国境内，可是均了贫富，等了贵贱。你一楚国官家公子，自是衣食无忧，但你也四处走动过，衣不敝体，食不果腹者，此比皆是；卖儿卖女者，四处可见，难不成你看不见？我与你爹，还有那多少战死的老兄弟，难道我们拼死抗争，是为了现今这个楚国吗？杨么一伙，倒是更富更贵，百姓却是愈贫愈贱，这样的国，你保他何用？难道别人告诉你几句忠义，几句家国情怀，你便要去替他拼命，替他去死吗？”

        王佐见严成方不语，又说道：“这些年，我总是心存幻想，指望假以时日，会越来越好的，不想却每每失望。更不可忍者，那杨么为一己私利，竟勾结伪齐，欲助他过江，进犯江南。成方，伪齐过江，便是金人过江，金人一来，还有我宋人的活路吗？到时既使楚国还在，不也是和伪齐一般，是金国的仆国吗。到时你还须跪在金人脚下，为奴为仆，任他驱使，你可甘心？成方，别人教你要尽忠，要护国，可别人都有了他的外国了，只是骗你为他去拼命罢了。”

        严成方已无话可说，只怔怔发呆。

        严宗岱说道：“贤弟，为兄已知你降了岳飞，不知岳飞其人，究竟如何？我只知他长年与金人抗争，名声甚佳。”

        王佐道：“兄长，岳元帅，有经天纬地之才，定国安邦之志。十数年间，败金人无数次，更与韩世忠一起，大败金兀术，收复建康。使金人这几年不敢南来，方保了江南一地安宁。岳元帅又极仁义，这些年平定江南匪患，从不滥杀。他常言，都是宋人，为匪为寇也是战乱所逼。由是岳元帅每剿一寇，所归降俘获者，要么择选入军，要么登籍归农，要么发与钱粮返乡，从不滥杀一人，江南各处才渐见人烟兴旺。我这次降了元帅，我城中五千精兵，尽收偏入他军中。对城中百姓，秋毫无犯，市井安宁。元帅仁义，我军尽撤出城，元帅遣军接防。元帅对我说，恐杨么遣军来争夺，我军与杨么军中，俱是本乡本土，或是亲朋好友，他不忍湖湘人自相残杀，积下怨恨，不利此地日后恢复。并说但有归降城寨，都依此例。兄长，此时不降，更待何时呀！”

        严宗岱说道：“贤弟，你我都是当年钟相起事的元老，便是降了，朝廷不会再找我们麻烦吗？”

        王佐道：“岳元帅也思及了此事。我现在元帅帐中做个参赞，和辞了鄂州知州，在元帅帐中做参赞的黄启年大人在一处。军中参赞，只是个虚职，为元帅做些谋划。元帅对我说，你先在军中参赞军务，不宜招摇，等日后有了功劳，再行提拔。元帅是想等杨么一事了结，风平浪静后，他再周旋。岳元帅极受当今圣上器重，军中之事都委以全权。元帅仁义，一心要让湖湘平定，以利恢复，兄长无需过虑。岳元帅现又是荆湖南、北路制置使，有他治理荆湖，恢复可期。”

        严宗岱道：“听贤弟一说，愚兄便安了心，我即开城归降，与你去见岳元帅。”王佐大喜，不料严成方忽道：“我与张宪战了几次，他敌不过我。我听说岳飞的长公子也使双锤，名气颇大。我只要会会他，若他胜了我，我便拜他为兄，跟定他去岳飞军中效力。”

        严宗岱正要喝斥，王佐笑道：“兄长不必发怒。成方欲会会岳公子，却也使得。他们武将，都要使出些手段，让人不敢小看，也是正常。成方，你可知岳公子勇贯三军，当年在牛头山，金兀术的侄儿金弹子、银弹子兄弟，杀得岳家军中众将无人可敌，岳公子一阵，连杀这两兄弟，威震北国。这两年，又有个杨再兴，说是元帅军中，无人可敌，怕是比岳公子还强。那罗延庆，本也与你一样想法，要显出手段，让元帅帐下众将不敢小视他。不想见了杨再兴，便不再逞强，当即降了岳元帅。成方，你去会岳公子，若能与他战个百十合，想来元帅必高看你，日后你在军中也好伸展。”

        严成方道：“我若败了岳云，又当何说？”

        王佐笑道：“成方，你虽勇武，毕竟只在洞庭一处逞强，你哪知天下之大，强手无数啊。当年金兀术号称北国第一勇士，初犯我宋境时，无一将能敌他十数合，你看后来牛头山时，岳元帅军中一干猛将，战兀术只当儿戏。你莫托大，会了岳公子，再来说话。”

        当下几人吃罢酒饭，王佐要先回去，说道：“兄长明日开城，两军列阵，让成方和岳云公子战一场，只当是武将切磋。他两个战过，我陪兄长去见元帅。成方，明日你要尽施手段。我已在元帅面前夸了囗，要帮他收员虎将，你须仔细。”别了严家父子，出城回张宪营中。

        次日，两军在城外摆下阵势，都知不是交战，只来看两位公子手段，俱是嘻嘻哈哈，当作看戏。严成方不敢怠慢，收拾齐整，一身金盔金甲，内衬紫袍，跨下枣红马，手持两柄八棱紫金锤。他本就身形高大，长约九尺，今日要显手段，越发地威风凛凛，精神抖擞。岳云听王佐说了严家公子，也不敢怠慢，恐失了岳家军威风，结束整齐，来战严成方。二将见面，也不搭话，各舞双锤，战在一处。一金一银，斗得分明；金锤银锤，交相辉映。两军齐声喝采，二将尽施手段，只斗了百余合，未分胜负。岳云见严成方了得，便将李元霸锤法中几路绝杀次第使出。严成方拼全力再战五十合，自知不敌，虚晃一锤，喝道：“且住。”将双锤挂住，下马深施一礼，说道：“公子勇武，成方心服，乞拜公子为兄长，随公子征战，万死不辞。”岳云急跳下马，扶住严成方，说道：“严公子锤法，岳云好生钦服，蒙不弃，当结为兄弟。”张宪、王佐、严宗岱、严成亮等人都聚了过来。一时都是欢喜。严宗岱请张宪入城，大摆酒宴。岳云、严成方在堂上摆下香案，结为兄弟。酒宴过后，王佐领了严宗岱，岳云领了严成方，同去辰阳见岳飞，张宪与严成亮处理鼎口城中之事。

        岳飞见严家父子来降，大喜，即在军中设宴款待，又说些杨么军中之事，商议围剿。严宗岱，严成方便留在岳飞军中。过几日，王贵那里送来军报，已取华容、安乡两县，守军挡了一阵，都弃城而逃。岳飞命王贵守住二县，休整待命。又过几日，张宪攻取了武陵、桃源二县，岳飞也令其休整后再出击。牛皋左军攻取了益阳，却在湘阴遇阻，大败一场，请岳飞增援。

        岳飞说道：“牛皋那里，我遣了何元庆、郑怀与他同去，如何倒败了。”

        王佐道：“元帅，杨么极看重湘江防守，湘阴城中，特遣了马步军都统制、潭州刺史武尚志领精兵一万驻守。这武尚志不仅武艺高强，又胸有韬略，元帅不可小视。得了湘阳，方可阻断杨么顺湘江南逃之路。”

        岳飞道：“外围八县只剩这湘阴县了，我带众将，去会会这伍尚志。若得其归降，岂不甚好？”

        罗延庆禀道：“元帅，伍尚志也是潭州人，早年便与末将相识，末将愿为先锋，去擒他来降。”

        岳飞道：“我率众将一起都去，看罗将军手段。取了湘阴，我便好通知张浚大人那里开始实施下步方略。”当即传令出发。

        岳飞率众将到了湘阴，牛皋、何元庆、郑怀来见，个个鼻青脸肿。牛皋额头上好大个包，油光锃亮。岳飞笑道：“牛皋，你在何处撞这大个包？”牛皋骂道：“那伍尚志个直娘贼，不知何处弄了几百头牛来，都在牛尾上扎了草绳，一齐点燃，又鞭炮锣鼓乱响。那牛都直冲过来，牛角上都绑了短刀，哪个挡得住。我一路奔逃，马失了前蹄，摔在地上，险些磕晕死过去，幸得郑怀一把将我提上马跑了，不然定叫那些不认祖宗的畜生将老牛踏扁了。”

        众人大笑，王佐道：“这个伍尚志，如何将这等老法儿拿来用，弄个什么火牛阵。”岳飞道：“新法、老法，管用就是好办法。火牛冲阵却好破，牛皋只是冷不丁着了他一招。”又问牛皋：“那伍尚志武艺如何？”牛皋道：“何元庆和他战了百十合，战他不下哩。”岳飞道：“好一员猛将，明日待我去看看。”当即交待些事，众人分头去准备。

        次日，岳飞率军列阵，伍尚志也率军摆下阵势，便催马上前来与岳飞搭话。岳飞见这武尚志，身形高大，一身金甲，提一杆方天画杆描金戟，恰似吕布重生一般，很是欢喜。

        岳飞说道：“伍将军，杨么外围八县，本帅已取了七县，谅你这湘阴小城，如何挡我数万大军？将军何不归降，为朝廷出力，才可搏个正经功名。失身于贼，本帅殊觉可惜。”

        伍尚志道：“岳飞，我久闻你军能战，不料何元庆、郑怀都是平常，那牛皋更是稀松。我不与你多话，你但擒了我，我便降你。”

        岳飞问道：“哪个出马，擒这伍尚志？”那罗延庆降了岳飞，正要显手段，大喝一声，挺枪跃出，大呼道：“元帅，末将来擒他。”伍尚志见罗延庆抢出，也不搭话，挺掌中方天画戟，便与他战在一处。岳飞见罗延庆枪法，大开大阖，似刀似斧，路数威猛。只使了十几招，岳飞便知罗延庆武艺不在自己之下，便问杨再兴道：“罗延庆使的什么枪法，怎的如此刚猛？”

        杨再兴道：“他跟我说，他跟师父学的是五虎断门枪法，原是李存义使马槊之法演化而来的，全是刚猛路数。”

        岳飞道：“如此使枪，如何可持久？”

        杨再兴道：“他说师父专授了他蓄力的内功心法，他苦练数年，便如此使枪，可两个时辰不歇。”

        岳飞道：“好一员猛将。再兴，你看那武尚志使戟，自古使戟便难，既要力，又要技，这武尚志也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啊，看来武艺与罗延庆不相上下哩。”

        且说二将相争，不觉战了百十合，未分胜负。岳飞爱惜二将，恐两虎相争，有个损伤，便叫鸣金。听到鸣金，罗延庆便停了手，伍尚志也将画戟提住，说道：“罗延庆，你如何便降了岳飞？”罗延庆道：“伍兄，不光是我，王佐、严宗岱、严成方都降了，另几处县城，也都败了。伍兄何必逆天而行，还保那杨么何为？”伍尚志道：“我却不甘心，还要再战一场，若败了，便降。”打马回阵，大喝一声：“擂鼓冲阵。”兵士俱往两边急闪，数百头健牛冲出，尾上都已燃了火，一时间鞭炮锣鼓齐响，那牛受了惊，直往岳飞军阵冲来。

        岳飞早防了他这一手，急令郑怀挥旗，众军都往后急退，闪出后面一大片柴垛，都淋了油，引火燃起，顿成一线火海。柴垛后弓弩手，箭头都绑了油棉，引燃齐射，俱向牛群射来。那牛群见前面遍地都是大火，又有些被火箭射中，都乱了套，返身往回便跑，倒把伍尚志一军冲得稀烂。岳飞挥军掩杀，罗延庆要建功，打头冲出，直奔伍尚志，缠住他厮杀，两军混战。张显知岳飞要收降伍尚志，打马冲到他二人近前，待罗延庆、伍尚志枪戟正逼在一处，忽使他那钩镰枪往伍尚志马后腿一钩，将那马腿钩断，伍尚志摔落马下，被罗延庆用枪指住，小军拥上捆了他。贼军见主将被擒，也无了斗志，纷纷下跪投降。

        岳飞收兵回营，罗延庆、张显捆了伍尚志来请功。岳飞急给他解去捆绑，说道：“岳飞不才，请伍将军相助，共灭金人。”罗延庆道：“伍兄，你说败了便降的，可不许反悔。跟兄弟们一起为元帅效力，岂不快活，保那杨么做甚？”伍尚志一个湘人，也是爽快，当即跪下说道：“末将愿降，请元帅收纳。”岳飞忙将他扶起，说道：“将军既愿跟随我，便是我兄弟。”当即吩咐上酒肉，为罗延庆、严成方、武尚志三将接风。众将都聚一处欢饮，牛皋叫道：“伍尚志，明日你须单请我老牛一回，你用些火牛，害俺老牛摔了这大个包。你不请我，我可不依。”何元庆、郑怀也来邦腔，那伍尚志便给他三人赔礼，说笑一回。

        岳飞取了杨么外围八县，随命分路进军，逼往湖岸，又差人通报张浚，请他大军开拔，来做工程。张浚得报，遣一军守住湖东沿岸，其余尽数开拔。原来洞庭入水，都在西北、西、南三面。岳飞取了八县，全军逼往杨么湖岸水寨，张浚一军，便在后面拦河筑坝，引水分流。张浚所领之军，不愧是群工匠兵，又调荆南各州县工匠、民夫数万，但见有水入洞庭湖，便将他截断，只两个多月，沿湖各水寨，地形大变。有些水寨，水退之后，反被一片淤泥阻了退路。王佐、严宗岱、罗延庆、伍尚志带人四处招降，不出一月，大多出寨归降。只那夏诚，领军固守他的大寨，岳飞令张宪带上罗延庆、伍尚志、严成方三将，率军强攻，战了两日，夏诚率败兵退入湖中远去。岳飞知杨钦寨最为关健，亲自引军来夺杨钦寨。不想王佐回来，带来一图。

        岳飞接了图细看，不禁大喜。但见整个湖区形势，图上标注得清清楚楚，各处河港、湖汊、杨么水寨、三百余处小水寨，都一目了然。岳飞问道：“此图何处得来？”王佐道：“昨夜杨钦遣他内兄来见我，献上此图，要归降元帅。杨钦恐自已是杨么堂兄，怕元帅不容，乞我说合。”

        岳飞道：“你之前和我说过，筑坝分流后，水寨地形变化，多数会降。今日看来都应验了。你说杨钦会有变化，他果真献图请降。王佐，你给我说说这个杨钦。”

        王佐道：“杨钦是杨么堂兄，自小便在湖中，他记忆力惊人，各处水情水势、湖汊河港，都了然于心。虽未从过军，却天生是个将才，尤善水战，几次湖中大战实际都是他谋划的。杨么心胸狭窄，虽让杨钦掌水军，却总是防着他，在水军中安插些体己任职，杨钦也是无奈。杨钦父母、妻儿、兄妹都死在孔彦舟手上，而孔彦舟投了刘豫，杨钦对伪齐也是恨之入骨。杨么与伪齐勾结，杨钦还曾与他大吵过，杨么不听。所以我断定形势变化，杨钦必有打算。元帅，不是我夸这杨钦，此人虽读书不多，却极有正义，不随杨么一伙胡来。他又是个水军的将才，元帅若收降他，日后必有大用。便是时下入湖征剿，有杨钦出力，必是事半功倍。”

        岳飞说道：“王传，杨钦差他内兄送图给你，必是信得过你。我修书一封，辛苦你去见他一趟。他若肯助我剿灭杨么，我便提他做我的水军主将。王佐，你不知道，我这里水军主将董先，原是步军将领。当年调我去太湖剿杨虎，都是韩世忠太人遣他的水军相助，董先带人跟着他们习学的水战。水军虽已建了几年了，战力却平常，董先常年在船上，也是叫苦，现又得了些寒症。我正思再务色人来掌水军呢。你直言告知杨钦，若他有才，湖中水战灭杨么，显手段给我看，我即提他为水军主将。”

        王佐得了令，即赶去杨钦水寨。杨钦看了岳飞书信，又听王佐细细一说，大喜过望，便要随王佐去见岳飞。王佐问道：“杨么派在你这里的那几个，都在何处？你随我去见岳元帅，不怕走漏了风声？”杨么道：“我昨天遣他几个回去求援，他几个正想要借事溜回去，立马都走了。况且我守着这水寨，水军主力舰船大多在杨么那里，他们也放心。”王佐便带了杨钦来见岳飞。

        杨钦见了岳飞，跪下叩头，说道：“罪将杨钦，叩见元帅。”岳飞扶他起来，叫他坐下，说道：“杨钦，王佐说你虽是杨么堂兄，却不与他一伙为恶，你素重大义，为人正直。又为杨么勾结伪齐与他大闹，这是我最看重你的。你既肯来见我，先又献了图，当是实心投我。你实心投我，我便视你为兄弟。我实话说与你，洞庭湖太大，我水军入湖剿杨么，风险很大。况且湖内情形复杂，我军又不大通晓。你世居湖中，又是杨么水军主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杨钦问道：“元帅入湖征剿，是平乱，还是剿绝？”

        岳飞问道：“此活怎讲？”

        杨钦道：“若平乱，杨钦愿降，助元帅平乱；若剿绝，杨钦人已往此，请元帅杀杨钦再进兵。”

        岳飞笑道：“果然是湘人汉子，霸蛮得很。杨钦，我虽征战多年，却并不是好杀之人，况且湖内，都是我宋人。我意平乱、招抚，但只恐湖内杨么逆党，聚众顽抗。”

        杨钦道：“元帅仁义。以末将看来，只要元帅肯招抚，沿湖各水寨便是榜样。末将愿与各水寨头领相商，齐遣人入湖招降。待湖内各处愿降之人上岸，再攻杨么水寨。元帅若让我领水军入湖，末将不敢夸口，击溃杨么水军，易如反掌。”

        岳飞道：“我知你知晓杨么水寨底细，若政占，须多少时曰？”

        杨钦道：“元帅，若强攻，双方都将死伤惨重。末将以为，以元帅之仁义，也不愿血流成河，旷日持久。末将有一方略，虽略费时日，却可保一击而破，再无拖延，不留后患。”

        欲知杨钦献上何种方略，下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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