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手机

百里晴空是什么时候认识季辰风的？他们怎么会认识？

        洛雪哀发着愣，屋檐下的雨滴打在蛋糕盒子上都没察觉。

        大马路上终于来了一辆三脚猫，大爷探出半个脑袋吆喝：“坐车吧？”

        “对，去气象站。”洛雪哀快跑着过去。

        车里就剩一个座位了，乘客们把雨伞和买的些东西都堆积在唯一的空位上，打量上来的是个青涩稚嫩的少年，谁也没有主动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的意思。

        洛雪哀的脸皮是那样薄，不敢反悔说不想坐大爷的车了，也不好意思请他们把东西收一收，所以只好那么将就弯腰站着，提蛋糕的那只手被勒得生疼。

        好在没多久有人下车，洛雪哀才终于可以坐着了。

        回来气象站，浑身湿哒哒的，于初夏还是有点小冷，洛雪哀洗了个热水澡。

        上楼躺着，又发了个信息给百里晴空：“我已经到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晚上想吃什么，今天我做饭吧。”

        “我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菜。”

        而回应他的，只有外面的雷雨声。

        “这雨怎么越下越大，检查下画室的窗户关好没有。”洛雪哀自言自语，毕竟昨天艳阳高照，而且俩人都没在家。

        其实，他不习惯一个人呆在一个空间里，是那段漫长的被霸凌经历带来的后遗症。所以才会不自觉自言自语，来回走动，分散内心的紧张焦虑和恐惧。

        窗户还真没关严，雨下了这么久，还有风，临近的几本书都浸湿了。

        洛雪哀赶紧把窗户拉严了，拿纸巾吸水，擦干桌子。

        “这不是那天说的《百里季》吗，哎呀，打湿成这样了，颜料都晕了。”洛雪哀小心翼翼地，还不太敢用纸巾去擦百里晴空的作品。

        “百里季？”洛雪哀闪过刚才黑天鹅店前百里晴空给季辰风撑伞的画面，突然就想到了什么，“百里晴空，季辰风？”

        “难道这本画集是他画给季辰风的？”洛雪哀克制自己不要往坏的方向想，“不会的，怎么可能。”

        “嗖——”桌上的手机亮了，来了一条信息。

        屏幕是碎的，还有划痕，洛雪哀拿起来看了看，手机壳磨损得厉害，泛着黄。

        这手机看起来是几年前的型号——百里晴空可真是个念旧的人，还留着旧手机，洛雪哀这么想的。

        就在洛雪哀要放下手机的时候，手指挨到了屏幕，手机就打开进入了主页面，他心想就算是旧手机，百里晴空怎么也不设置个密码。

        可下一秒，洛雪哀看到屏幕上这个发信人是“小风筝”。

        这个昵称，怎么那么熟悉，好像在哪里看到过，洛雪哀赶紧翻开自己手机的好友列表，指尖停留在一个橙子头像处，点进去，备注季辰风，昵称小风筝，再核对旧手机上的微信号和发的朋友圈，完全一致。

        再看这条信息：哥，我今天差点就可以见到你了，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季辰风叫百里晴空“哥”？

        不对，这个手机不见得是百里晴空的，所以确切说季辰风只是叫这个手机的主人“哥”。

        是这样吗？可是这个人是谁，他的手机怎么会在百里晴空这里？

        洛雪哀开始紧张，开始慌了，往上滑着信息。

        上一条信息，今天早上六点发的：哥，我到现在还没睡着，失眠一整夜，才发现你不在的日子里，我是这么孤单，居然有点想你了。所以，我想去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而今天早上百里晴空也的确出去了，他是去和季辰风见面的吗？

        再往上翻信息，有张照片，洛雪哀点开一看，居然是鱼丸朱他们最后一次在院墙外拦住自己的场景，百里晴空的身影也模糊入境了。

        季辰风发的消息是：看见了吧，根本就没有照顾我，更谈不上帮我。

        洛雪哀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继续往上又一条，季辰风说：

        今天开学，我竟然把那狗东西的弟弟撞了，害得家里赔了好大一笔钱，狗东西的妈跟个□□样，在医院里大喊大叫，讹上我们家了，还妄想要我们家负责狗东西的住宿，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早知道我应该直接把那□□的小孩撞死，看她还有没有力气乱叫！

        哎，也怪那狗东西运气好，我本来是想撞他的，哪知道那狗东西的弟弟突然乱跑出来。

        洛雪哀怔住了，竟然，季辰风是故意撞过来的。

        接着是期末那天，巷子里，鱼丸朱他们把老鼠屎擦炮放在洛雪哀衣服里爆炸的照片。

        还有生日那天，洛雪哀被扒光了捆着，堆成雪人的照片。

        还有更早以前，每一次霸凌现场的照片……

        每张照片的左下角都有一个左手比耶。

        原来每一次洛雪哀被欺负，季辰风都待在现场的某个角落验收交易成果，任务完成然后拍照打卡。

        洛雪哀想到昨天鱼丸朱说的那些话，特别是那些手绘的说明书，他们一伙人按照季辰风的要求，每一次折磨自己的方式都完全不同。

        所有的信息只有季辰风发过来，却不见这个手机的主人发出，洛雪哀想着或许是这个手机主人回复后删了自己的信息，只保留了季辰风单人的聊天记录——怕某天被自己发现。

        季辰风为什么要针对自己？洛雪哀思索着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他了。他平时看着温润如玉的样子，好几次还主动关心过自己，却原来不过是伪装着恨极了自己的假象。

        这个手机破成这样，百里晴空还留着，那他知道季辰风花钱买凶吗？

        还是说，百里晴空也在调查这件事，这个手机的主人另有其人，这是他找到的证据，洛雪哀自己昨天不还说要调查这件事吗。

        再往上翻，总算看到这个手机主人发出的信息了，时间却是三年前，一条好友推荐——机主推荐百里晴空的名片。

        三年前，季辰风就已经和百里晴空认识了？

        洛雪哀颤抖着放下这个旧手机，拿起自己的手机给百里晴空发信息，慌忙打出了一串字，又删了，就算他们早就认识，季辰风花钱买凶跟百里晴空又有什么关系，问了倒显得自己无端迁怒。

        可是洛雪哀总觉得哪里不对。

        电脑桌上的ipad，洛雪哀犹豫着又放下了，想想算了，还是等他回来再问。

        可要怎么开口问，洛雪哀坐着发了会呆，看着窗外的大雨，又盯着ipad的屏幕：他会用我的生日作为密码吗？

        被破解未知密码的快感驱使着，洛雪哀输入1231，居然开了。

        偷窥欲一旦开了头就无休止，洛雪哀没法忍住不去点开看，正好百里晴空的微信也没退。

        也幸好是看了。

        和那个旧手机差不多，临近的几条信息全是季辰风发来的，百里晴空没有任何回复。

        季辰风自说自话：生日快乐，百香果，我和你一起过生日吧，老地方等你，不见不散。

        清明又到了，《百里季》完成了吧，气象站后面的树林里就有七里香。

        我看到你来学校接他了。

        不喜欢三月，本来应该属于我露面上电视的机会，却还是被夺走了，那些老师还是人吗，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很快就翻到有回复的对话了。

        季辰风：百香果，我骑车撞到人了，我现在好怕。

        百里晴空：别怕，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

        季辰风：我在人民医院，你要过来吗？爸爸妈妈也来了，正在和对方争论赔偿款，还有受伤小孩哥哥的住宿问题。

        百里晴空：怎么伤到小的，大的也要负责，这是什么道理？

        季辰风：那家人就是讹钱的，特别坏，一直吼妈妈，这里围观的人自动就觉得受伤那方是弱者，这么拖下去，爸爸妈妈肯定会妥协。我好怕爸爸妈妈因为要赔更多的钱而恨我。

        百里晴空：没事的，什么样难缠的人我没遇到过，你别担心，让我来解决。

        季辰风：他已经在你家住下了吗？

        百里晴空：是啊，小风筝，放心吧，搞定了。

        季辰风：谢谢你。

        百里晴空：跟我客气什么。

        季辰风：呼叫百香果，期末考完了，又是第一名哟，我很厉害吧，快夸我。

        百里晴空：不仅要夸，还有奖励，想要什么，说吧？

        季辰风：快过年了，那就烟花鞭炮吧，我要买多多的这些，去炸一炸我的同学。

        百里晴空：好啊，炸炸同学，喜庆热闹。

        转账两千。

        季辰风：气象预报元旦那几天会下雪，好想去滑雪呀。

        百里晴空：滑雪还蛮好玩的，休假放松一下，挺好。

        季辰风：可是爸妈不同意，说是太危险。我准备自己偷偷去来着，想不到装备那么贵，就还是算了吧，等以后工作挣钱了再去滑好了。

        百里晴空：傻不傻，不是和你说了嘛，有困难就来找我。这些够吗？

        转账六千。

        季辰风：哇，这么多，够的够的。先画个雪人的小图，向百里大画家表示我的谢意，(`)比心。

        百里晴空：画的比不上真的好，放假了就敞开了去玩雪吧。

        季辰风：这可是你说的，我一定会堆个真雪人给你看看。对了，你元旦左右来青浅吗，那就当是给你的欢迎礼物。

        百里晴空：你开心就好。我应该是元旦前一天到，搬家东西比较多，和以森提前说好了的。

        季辰风：那好吧，到时候我发照片给你们看我堆的雪人喔。

        百里晴空：嗯，小风筝，早点睡觉，别熬夜。

        季辰风：晚安。

        季辰风：学校里有个让我特别厌恶的人，仗着成绩好，老欺负我，老师也不管。

        百里晴空：那你就怼回去，不要怕。

        季辰风：我怕我怼不过。

        百里晴空：叫上你的朋友们，给你壮壮胆，

        季辰风：好的。

        百里晴空：完了记得请朋友们喝点水答谢。

        又是一笔转账。

        越往上翻，就有越多的以长方形橙色图标的微信转账为中心展开的不堪入目的聊天记录。

        洛雪哀看着那些橙色的转账图标，鲜艳夺目，鲜血淋漓。

        炸炸同学、喜庆热闹，堆个真雪人是给他的欢迎礼。

        原来季辰风给鱼丸朱的钱，都是来自于百里晴空。百里晴空为什么一直给他钱，难道季辰风是百里晴空的前任，还是说他们到现在仍在交往中？

        所以，他一大早把我丢在酒店，是去和小风筝补过生日了，对吗？

        老地方不见不散，他们有老地方。小风筝就是那个带他在青浅写生的旧友吗？

        洛雪哀突然想起了百里晴空的朋友周以森，他又认识季家一家人，他肯定都知道。可自己能问他什么呢，搞得像个怨男查岗。

        就这么僵了好一会，雨水噼啪打着玻璃，洛雪哀发疯了样地点开了百里晴空微信上和周以森的聊天记录页面——去他妈的不能偷看别人聊天隐私，老子今天就看了怎么着。

        今天不久前他们还联系过了。

        周以森：阿空，小季没事吧？

        百里晴空：没事，我陪着他呢。

        周以森：那就好，这孩子怎么这么想不开，幸好季家父母发现得及时。

        四月十五。

        周以森：喝两杯，今晚去酒吧坐坐。

        百里晴空：忙着呢，没空。

        周以森：怎么次次约你，你都没空，该不会是来青浅这破地方闭关闭出毛病了吧你。

        百里晴空：你可别咒我啊，我精力好着呢。

        周以森：有男朋友了？不是吧，谁呀？这才来青浅多久，就让你给薅到了，真他妈牛逼。该不会是住在你家那小屁孩吧。

        百里晴空：就是住我家那小孩儿，怎么了？你就羡慕去吧，他呀，纯得很，还特乖特听话。

        周以森：我草，真是他。话说你是灌了什么迷魂汤，把我们青浅第一校草给睡了？这货可是连续几年霸榜青浅所有学校的，那些学生们迷他迷得要死。

        百里晴空：我根本没出招，是他追的我，主动跟我表的白。

        周以森：厉害，不过哥们提醒你一句，别和小孩儿玩太久，差不多得了。

        百里晴空：没事儿，他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

        三月十二。

        周以森：就是说，你一直以来给小季零花钱，他转手用这些钱雇人欺负住在你家那小孩儿。

        百里晴空：是啊，浪费我一片心意。

        周以森：不过要不是因为这样，那小孩儿也不会住到你家，我看他好像挺喜欢你的。

        二月十日。

        周以森：怎样，有个小孩儿住进去，是不是热闹点？

        百里晴空：并没有，才第一天，就给我甩脸色。早上起了个大早，去机场接季家的亲戚，想着顺带送他一程去学校，他居然误以为我这是要当专职司机每天接送他上下学。

        周以森：那你就当老父亲接送儿子呗，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

        百里晴空：得了，我可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我当时就随口一玩笑话，他居然当真了，跟小孩儿沟通费劲啊。

        周以森：驯服，你懂不？你就当他是你在山上捡回来的小野猫，得让他知道你的底线。话又说回来，你这要是没照顾好他，看他妈昨天那个反应，会不会找季家扯皮啊？

        百里晴空：驯服，你提醒我了，我还不信搞不定一小孩。

        周以森：小季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那么没轻没重地，把那小朋友撞得住院。

        洛雪哀看着屏幕：原来，那天他去机场接的朋友是季家的人。原来，他让我住进气象站，不是因为那时候我们是好朋友，而是因为他要帮季辰风闯的祸擦屁股，准确地说，是配合季辰风的另一张毁灭洛雪哀的说明书——情感玩弄。而季辰风原本攻击的对象是自己，无意当中把露露害得住院。他们两个一唱一和，白脸黑脸都是为了凌-辱折磨我。

        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先是校园霸凌，然后是玩弄感情，毁灭我的计划，他们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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