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 我们都在逃避

chapter16

        雨后的春夜更加的湿冷。林远刚想驾车离去，便接到了一通电话。他看了看来电人姓名，接起来，对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隔了好一会儿听筒里传来：

        “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好”

        又抬头看了看那扇还亮着灯的人家，希望今天的这些不会给她带来额外的负担就好。林远的心有些空，又有些满。这样的感觉好奇怪，他知道他们都已经不能回头了。强硬着笑了一下，好像是安慰自己一般，扭动了钥匙，驾车离去。

        “莫遥姐，你不睡吗？还有点烫，37.8。一定是上次的感冒反反复复的原因。膝盖还要不要上点药。”欧阳洗漱完后，走进房间，看着莫遥抱膝坐在床上，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给莫遥试了一个体温。还是有些低烧，但莫遥似乎没有想要休息的意思。

        莫遥心里满是疑问。今天在林远家里，干净的有点不寻常的家，文妮才走了一个月，整个家可以收拾的一点痕迹都没有，这着实不像林远。还有他车上的cd，墙角那把大提琴，没有咖啡的星巴克，还有满是男装的衣柜。衣柜里没有空余的地方，难道因为文妮的去世，他特意搬家了吗？她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想这些，难道她的内心还期许着林远依然爱着自己吗？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她已经爱的精疲力尽，或许她只是想要向自己证明，她曾经爱对了人，仅此而已。

        “欧阳，你能告诉我，你觉得林远是个什么样的人吗？”莫遥很认真的看着欧阳。欧阳瘪了瘪嘴，把目光注视着床单，然后认真的想了一下。

        “怎么说呢，我觉得林远哥是一个很…”她一时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顿住了。“很…奇怪的人。”她只能这样说。莫遥也没能理解她的意思，摇了摇头。

        “以前倩怡大四的时候，他大三，你大二，我大一。我那个时候觉得你们很相配。你是一个选择恐惧症的人，但林远哥会给你拿定主意；你有些胆小，但林远哥很强势，在某些程度上来说会给你安全感；还有你以前什么都不会隐藏，虽然现在这个技能有进步了，但还是挺拙劣的，可林远哥会帮你打圆场。所以那个时候，我很看好你们。以前只有你们四个人厮混在一起，后来我耍赖黏上你又把倩怡拉进来，文妮姐就有点反感，但林远哥哥特别爽气就答应了。他还找了星薇和若宇加入。所以，后来文妮和林远复合的时候，我很诧异。虽然后来文妮也对我很好，但她对人很有防备，和你和林远哥都不一样。而且她和林远都那么强势，两个都很强势的人在一起一定会有很多的碰撞和冲突。其实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复合。”欧阳不知道自己解释的是否清楚。确实这些一直都是她心里的问号。但，爱情这个东西有的时候真的是无法用逻辑来解释清楚的。或许真的，林远哥就是一不小心发现自己其实爱的是文妮那一款。或许是因为文妮的家境殷实，这应该是其中一个原因吧。林远在没有任何留学背景的条件下，刚毕业两年就进入了外资银行工作。徐泽说过，这是文妮帮他安排的。林远一直想要在事业上有一定的成功，莫遥当然无法帮助他。

        虽然林远和莫遥的爱情，曾经令人羡慕。虽然他们之间有太多的承诺和情话。但如今再回首，会觉得那年的自己幼稚的可笑。在那个年纪谁也没有意识到，他们并没有资本给对方承诺，因为未来充满太多的不确定性。曾经他们说好绝不放开彼此的手，不是一样没能经受住现实的残酷吗？

        “遥遥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欧阳想问，却有点不敢问，支支吾吾的。

        “问吧，你是不是想问我是否依然爱着林远？”莫遥看着欧阳有点纠结的表情，就知道。因为刚刚自己在车里魂不守舍的状态，还有她们都太了解对方。欧阳点点头，这个问题她也曾经问过徐泽。

        “我只能说，我不确定。因为按理说我应该恨他。恨他曾经给我太多的幻想和憧憬，却又亲自把它们摔碎。恨他当年太绝情，太花心。我承认，当我看到他和文妮，在他楼下拥吻的时候，我很恨他。我也承认，当他恬不知耻的，让我把醒的插画交给文妮的时候，我很想这辈子和他成为陌生人，当时我恨他可以恨进骨子里。就是因为这样我引火上身，还出现意外。但我发现，当我孤零零的在国外那么多年之后，我突然想明白，没有人逼过我。爱上他是我自愿的。当我第一次看到他和文妮拥吻的时候，我就应该狠心的离开。如果是这样，我想我不会再之后还和他发生关系，这样就不会再次沦陷。不会怀孕。不会利用徐泽，不会给文妮伤害我的理由和机会，不会置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是我自己太贱，让自己的爱那么卑贱，那么没有底线。也怪我太傻，被伤过了，还要相信这世界上最幼稚的谎话。还有怪我太执拗，非要死磕。真的，怪不了任何人。我早就想通了。害怕见到林远是因为害怕想起，7年前那些最疼痛的秘密。但那不是恨，或许是怨吧。应该也不是爱，因为我不敢在爱了，也没力气了。那几年，已经让我精疲力尽了，我觉得我把我这一辈子恋爱的力气都用尽了。”莫遥说这番话的时候，很平静。虽然也慢慢红了眼眶，但却没有大哭，没有抽泣，也没有呼吸困难。自从那一晚她在倩怡的刺激下，歇斯底里的哭过，诉过，坦白过之后。再想起那个秘密，已经不那么锥心了。虽然还会在心里抽搐着，隐隐作痛。但她开始学着慢慢的放下，学着面对。

        欧阳伸出手，帮她擦脸上的泪，然后帮她把碎发搭在耳朵上。冲她微笑着，真希望可以一直这样陪着她，欧阳想。

        莫遥继续说到，“现在看到林远，确实很紧张。今天我的心在见到他那一刻后，就没有平息过。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而且很重很重，我能清楚的感觉到。我的牙关一直没有松懈，咬的死死地，紧紧地。因为这么多年了，我真的想要一个理由，但我却不敢。可我觉得也是挺傻的，要什么理由呢。爱情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也是人家不爱你了就是不爱你了，有什么好解释的。”莫遥说这些的时候还是会哽咽，哪怕7年过去了，哪怕倾诉过了，哪怕已经逐渐开始面对这一切的一切。其实，莫遥没有看清，或是不敢承认，这个就是爱吧。

        欧阳让莫遥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她想起了那天徐泽也说过，他也不知道现在对莫遥是友情还是爱情。生活让她们都变得迷茫了。以前爱就爱了，现在，却搞不清楚自己的感觉到底是不是爱。这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呢。

        “你到了？”徐泽摇了摇酒杯，又喝了一口。然后对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说。

        “恩。”林远坐下，然后把衬衣的上面两颗扣子解开。自然的拿起桌上的红酒倒进杯子里。

        两个大男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样面对面坐在沙发上。此刻咖啡馆的人已经走光了，店员也下班了。老板把大门锁好，又将咖啡馆里的猫关进笼子里，之后给两人拿了点儿小食，并把后门的钥匙交给徐泽。他们曾经一直在这里聚会，老板是个很爱猫的人。莫遥和欧阳很喜欢这里，因为这个咖啡厅一楼的墙上布满了墙绘。后来若宇也迷上了这家咖啡厅，因为老板的太太热爱摄影，常常会在咖啡厅约上很多摄影师开茶话会，若宇常常带着相机，跟在他们后面。慢慢的，这家咖啡厅成了他们的根据地。人手不够的时候，他们也会帮忙收拾桌子，送餐点。

        “我今天见到莫遥了，但是你放心，她已经跟欧阳回家了。”还是林远先开口。

        “我知道，欧阳给我打电话了。”然后两个人又一次陷入沉默。咖啡厅里只剩了他们头顶上那一盏灯，鹅黄色的灯光，映照着墙绘，有些朦胧，像是一块没有拼齐的拼图。

        “如果你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林远有点按耐不住性子，喝了酒又不能开车，他打开手机的叫车软件准备离开。

        “你等等，她……你以后还是，离她远一点吧。别再去打扰她的生活了。”徐泽怕林远的出现让莫遥原本已经平静的心再起波澜，他担心莫遥钻牛角尖。

        林远本来心不在焉，听到徐泽的话，停顿了一下视线从手机屏幕缓缓移开，抬起眼，然后抬起头盯着徐泽。“莫遥都没说什么，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跟我说。”林远本来不想吵架，但是徐泽这样说他心里就莫名起火。

        “我，是莫遥的朋友。你知道她好不容易回来，我们谁都不想再离开她。她需要我们，你对她的伤害，难道还不够多吗？”徐泽也把音量提高了。7、8年前，徐泽和林远也这样进行过一次谈话，那一次他说的是，我爱她。但这一次，他突然说不出口了。

        徐泽冷笑了一下“是这样吗，你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让莫遥住在你的一处房子里，照顾她不是因为愧疚。难道你不是因为心虚吗？怕莫遥知道7年前，就是你把她的手绘稿拷贝版交给文妮的。”其实他心里还是乐了一下，因为几年前，也是在这儿，徐泽对自己说他爱莫遥。他们曾经是最好的兄弟，想起那次两人还动手了，老板后来实在没办法，把莫遥和文妮都叫来劝架。今天徐泽犹豫了一下，这样回答，说明他现在也很困惑自己对莫遥的感情。

        徐泽也怔住了，无话可说。因为林远说的没有错，确实是自己，把莫遥的拷贝版交给文妮的。当年当他接到欧阳的电话，听到莫遥失踪了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错了，错的一塌糊涂。当他那天在电话里听到，莫遥埋藏在心底的秘密的时候，他再一次感到深深的愧疚和自责。不只是这样，还有也是他告诉文妮，莫遥和林远见面的事。就是被偷拍了照片的那次。对，莫遥的这些伤害，和自己并不是毫无关系，他也是这个链条中的其中一环。他无力反驳林远，如果说林远的背叛，给莫遥的心扎了一个伤口。那么自己的做法无疑是给莫遥的伤口又撒了一罐盐。

        两个男人再一次无话可说的沉默了，他们都曾经伤害过莫遥，或多或少。但林远其实知道，徐泽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保护莫遥。而他，又何尝不是呢。只能说两个人都因为爱，而不约而同选择了最不可取的方式。以为这样就可以保护那个他们心爱的人，但其实恰恰相反。他们曾经都太自信了，太冲动，陷得太深。

        “我知道，你这样做的原因，是想保护遥遥。我只想说。我也是……很多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但不管怎么样，我想说，我后悔了。”林远想解释，但又犹豫了，他只是这样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真想，有一天，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聚一次。”徐泽想起那天倩怡对自己说的话。其实今天约林远出来，本来是想让他解释解释的，却没想到，才几句话，又开始互相不依不饶。

        “我也是……但……或许有一天，当我准备好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但有些事情，我想或许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特别是莫遥，我不希望她知道。”林远站起来，他还是选择不做解释，有些事，就让老天去做引导吧。

        徐泽看着林远先行离去的背影，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他收到了欧阳发来的短信：姐姐很好，已睡下。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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